苏少衍扬起的手突然的就垂了下来,面对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和年少自己同样执着的脸,还如何能打下去,如果打下去,难道不就是正正否认了当初的自己?
热血,固执,对未来怀有期许。
所有的所有只因他不知未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要彻底否认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件多困难的事,他苏少衍是个多聪明而骄傲的人,他曾比任何人都勤奋刻苦,凭什么就要这样认输?
但这,就是现实。
“够了,这一次就当我原谅你,以后再不可如此胡闹。”苏少衍避过他的眼,即使他明白现在的莫非并不能看清这样难堪的自己。
他又望向窗外生机勃勃的葡萄架,隔着时空仿佛也看见了少年时代毫无章法种下的素心雪里树,他想其实自己是个真俗人,身陷红尘囹圄,所以有太多斩不断的七情六欲,只要那个人还在,他就注定要和那个人绑在一起,他动一动,自己的心口就抽一抽。
“苏贤弟,如果你现在已这样痛苦,那……为兄还如何敢告之你接下来你非面对不可的事?”
不知何时,胥令辞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3章
从胥令辞口中得知父亲苏榭元因亏空国库一事而被贴满城告示,苏少衍的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慌张,而是忽然就觉得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咚的一声闷响就落了下来。
作孽太多,报应不过是迟早。
他想也许自己一直在等这天,只是一直一直的不愿说出口罢了。在胥令辞滨州的家中实在也没什么可收拾,想想又将莫非托付给胥令辞,苏少衍便雇了辆马车赶路的日夜兼程,东绕过汶河,终究还是南行的义无反顾。
已经到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出现,以紫寰宫中的那人x_i,ng格,接下来的局面恐将不是自己所能面对罢。
十日后,易容过的苏少衍来到花冷琛的「盛月斋」,来时正值前半夜,雍州城热的没有一丝风,他擦了擦额角,从窗格中窥见厨房中将袖口高挽起的颀长背影,从他的角度看去,背影的后方犹有一双睐起的桃花眼,且一副没奈何的替背影摇着扇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弃。
其实,如师父他们这般,也是不错了罢。花冷琛、步月行,在对的时间遇上彼此,然后幸运的由对方来成就属于自己的命运。
可惜,终不是谁都有这般的福气。
“小冷,你说你那小徒弟如果再不回来,你那大徒弟会不会脾气发了就一把火烧了这雍州城啊?”背影转过身,菱形的唇瓣朝花冷琛凑近了啧了啧,“要我说啊,你那大徒弟真够狠的,好歹也是你小徒弟家里人,说要抄家还就真……”
“月行,你要是再啰嗦,我瞅着这绿豆汤都要被你煮糊了。”花冷琛白他一眼随即用扇脊敲了敲他后背,停了半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的将熏黄的蒲葵扇扔到一边,低道:“不对,这事一定有蹊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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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从「盛月斋」的后门退出来,苏少衍一人独自向紫寰宫的方向走去,此时的夜已很深,街道静的能听见不知从哪里窜出的野猫叫声,清泠的月辉透过天幕洒在他素色的衣袍上,如同此起彼伏的洇s-hi斑点,他都走的很慢,就仿佛这前行的每一步都像是对自己方向的抉择。
夜幕如巨大的黑氅,落下漆黑的y-in影将空气中的暑气尽数吞噬。他深吸了口气,觉得这y-in暗也似乎要开始在自己的心内膨胀。
先前步月行的话一字一字他听的清楚,他知道,就算曾有一些情面,但现今怎样算,也是不够的……人和人之间的事,有时怕的不是自取其辱,而是且行且住的避无可避。
他住了住步子,忽的视线就像被粘在了不远处,在他的前方,正是雍州唯一的湖泊观澜湖,点点零星的光在湖面澹荡着,走近些看,他才认清那是些未燃尽的莲形河灯,他忘了,原来今日竟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供果焚香祝新秋,庭中比巧月如钩。年年闺阁乞织女,男儿何曾求牵牛。
所有的故事里,牛郎和织女才该是一对的不是吗?
就像紫寰宫里的那人和新立的皇后,曾经,他不是没信过那人对自己的许诺的,但是,再相信又能如何呢?自己这一路回来,听说的那人对崔皇后的种种的情谊和包容难道还少吗?
怎可能无动于衷?
就算身为男子,就算生来习惯隐忍,轮得该疼该伤时也到底是一分不少的。
他抿紧唇,忽然就不愿再想下去,已经到这种时候,考虑以何种方式保住苏府上下方才是个正经,其他的,想再多,意义又在哪里?
不过是多余。
不过是贪心。
不过是自不量力。
那时他还不明白,在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的生死浩劫后,在他觉得也许人生还该有奇迹,还该有峰回路转时,他才发现原来活过来,要面对的方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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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衍再次见到李祁毓时,李祁毓意外的没有在崔诺汐的「执夙宫」里,虽然那时被李祁毓搂着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和年少自己生的差不离的陆容止。
苏少衍揉身飞入窗格时,其实还未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只是在那匆匆一瞥间,他到底还是瞄见了李祁毓擒着陆容止的下颚眼神流连。
心弦一瞬的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看来不那么刻意的跪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屏风后,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