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越北把他的背打得血肉模糊,颤颤巍巍抚摸着我那条坏死的腿,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异常恐慌地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对我道歉。
“念生……对不起、对不起…毕安、念生……你不能不理我啊,我是为了你……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他的滚烫的泪水滴在我的肩膀上,眼睛里是几近于崩溃的惶惶不安,我心里却是冰冷的。
他捧起我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大力挣脱开他,咬住他的肩膀,刹那间血腥味充斥我口中每一个角落。
封水吃痛地叫了一声,他狠狠地说:“没了腿,没了腿你就去不了了……”但他随后又揉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很温柔的,像是哄孩子一样耐心。越北的哭声和他手上的力道在我脑海里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就连腿上的痛楚都像是消失了一样。我咽了口口水,喉咙火辣辣得疼,浑身仿佛掉进了冰窖子。
“……他这么烫,是不是……”
“念生!念生……你别睡,我带你去治……”
我躺在一个人的背上。他并不强壮,但是很结实,很温暖。我循着他身上的温度将他抱紧,头靠在他肩上,感觉很安心。这个人是谁啊……哦,对了,是封水。他在呼唤我的名字,焦急地、大声地,他叫我不要睡,但是真的好困……
哦,越北也在我身边,他们都在。
封水救了我么?
算了,既然是封水的话,定然是不会害我的。
醒来的时候是清晨,鸟雀在枝头欢快地鸣叫,婉转堪比姑娘的歌声。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第一眼看见越北如丧考妣的悲伤模样,吓得我立即清醒了。越北后面是低着头憔悴的封水。
越北见我醒了,欣喜地跑过来嘘寒问暖。封水这小子怂了都不敢看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后继续盯着地面。
“我跟你讲,昨天的时候我们背你下山,有一位好心的大侠出手救了你。当时啊天特别黑,那大侠又一身黑衣,吓得我以为是山里的魑魅魍魉呢。不过看你醒过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的那位恩人早早地就走了,真是可惜啊。”
我挺想告诉她的,其实那位大侠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之一。
记忆逐渐回到了我的脑子里。等我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没有试图去恨封水,于是我对他说:“封水……你小子。”
这话封水听过上千次了,他抬起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我,像是在等最后的审判的犯人一般。
我察觉到气氛的僵硬,笑了笑说:“我是陪不了你啦,你小子打完仗赶紧回来,你念生哥哥请你喝酒。”
封水愣了一下后,对我露出了一个笑,看得我都呆了。果然嘛,美人儿就算心肠狠了些,也让人恨不起来。
越北在旁边冷哼一声,眼神冷冰冰扫视封水。我见她穿着女儿行头倒是很漂亮,赞她道:“哎呀,我说我的越北哟,要是我小时候知道你这么漂亮,哎……当年就用那根糖葫芦拐你做我媳妇儿了。”
她的脸难得刷一下全红了。果然人要脸树要皮,这越北穿上裙子真是越来越有小姑娘儿的感觉了。
因为是黑衣兄为我治的腿,所以问题也不是很大。
到了深秋的时节,封水便要离开我们了。
他穿着一身戎装,头上戴的发冠很霸气,将他的一头长发梳得服服帖帖的。他的一身战袍把他身体的曲线勾勒了个大概,肩宽腰细腿长,战靴和铠甲更衬得他英姿飒爽。
真帅,我想。若我也能穿上这么一身儿该有多好。
领队的将军也是年纪轻轻,比封水大不了几岁。我心里想象着再过几年,封水会在战场上变得更加沉静成熟,到时候他也当个霸气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把底下的士兵用他那浸泡在流氓堆儿里好几年的骂人功力骂个狗血喷头,想想就觉得好爽。
那年轻的将军眼睛看了一下我们这边儿,目光一下子固定在越北身上。他踌躇了一会儿,竟红着脸跑过来问越北芳名贵姓。
“越风。”她说。
我想她定是信口胡言的,也可怜那将军讲了半天说越风这个名字有多好。
“这破丫头都有人要。”封水不可思议地说。
最后一会儿的相处,我才发现我还有千言万语想对封水说。他看着我也是,欲言又止了好久。
我将手伸进脖子里,把那一对儿玉鱼中的一个塞给封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我解释道:“这是我的护身符,大爷我赏你戴几年,过几年你回来了,本公子心情好,就送你了。”
他很开心,小心翼翼地戴到自己的脖子上,搁在手里玩了好久。
我拍拍他的肩,说:“水儿啊,咱们三个,可永远不能分开。你记得给我写信啊,也记得要好好的,别让我操心。你啊从小就厉害,你记着,我一直都等你回来,不管等多少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含有太多的东西,我似懂非懂。
然后他转头对越北说:“你记着我们的约定。”
越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冲我笑了笑,在马背上弯下腰亲了一下我的眉毛,然后马蹄扬起沙尘,他在漫漫黄沙中越走越远。
他似乎在中途回头看了我一眼,要将我刻入他的眼中。但是马队渐行渐远渐迷离,终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小黑点。我不知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