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给他去衣之前,我让人把秀怡带过来看了一眼,”江凝说,“她指认这个人就是常来锦秀楼与锦儿会面的客人之一。我们还从他贴身内袋里发现了一点香末,可惜浸过水了,无法判断究竟是不是那种邪香。”
见段唯的反应平静,江凝心下明白,也许从见到宫钗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相同的猜测。
“久闻西厂大名,没想到不仅遍及京师,就连亲王属地也不肯放过。” 江凝声音冰冷,“这群东西,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段唯低头不语,半晌,才涩声道:“八年…… 八年的时间里,我们竟无知无觉。怕只怕,想动临安的,还是上面那位。”
江凝低叹一声,右手抚过段唯左肩:“的确,这是最坏的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并非他授意所为。这个办法对他来说,实在是耗时又见效奇慢,更像是对临安有所忌惮的人干出来的。”
“早就听闻西厂在京师屡兴大狱,” 段唯半攥了拳,“却没料到他们连临安的主意也敢打。若是仅潜在邻江邑还好说,只怕已渗入临安各个城邑。”
“现在发现还不算太迟,” 江凝说,“我已命驿站依次向下传递警戒讯号,另给义父传信一封。看来今晚是睡不成了,务必将还藏身在邻江邑的’特产’都揪出来。”
段唯没有食言,带人去搜“京城特产”前,还不忘给曹勇点上一支香。
此行还算顺利,不久之后,一路人马便从望江楼附近押回一位。暴露他的不是别的,恰恰是那身与溺水公公一模一样的衣服。
只可惜这位没有以身殉“道”的精神,押回刑院后便在严刑逼供下哭喊着求饶,声嘶力竭地强调自己不过是个小跑腿的,参与的事情不多。
江凝敲敲桌面:“知道多少说多少。”
那位声音跟着身体颤抖着:“小的…… 小的只是奉命来找锦儿姑娘取邮符,她过了时辰还没有来,关卡都戒严了,我……我……”
江凝不耐烦地打断他:“说有用的!来送香的是谁?现在在哪?”
“是……是个姑娘,那香就是她制的,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
江凝磨磨牙:“锦儿是怎么到邻江邑的?当初又是怎么进的青羽阁?”
“这……容小的想想……啊——当初是跟着商人过来,被卖进去的。”
邻江邑位于北江以南,临安王封地最北端,北江以北是边民互市,扈城、邻江邑与外族边民均可互易商货,二十年来一派繁荣景象。
“那商人也是你们的人扮的?”
“不是,” 公公抖得有如筛糠,“我们扮商人也不像啊。我们是把锦儿姑娘卖给那人,他再高价转手给青羽阁的……”
“这事是谁策划的?”
“厂公,都是厂公安排的,我们只是奉命跑腿啊——”
凄厉的哀嚎再次响起,江凝冷冷道:“住嘴!再喊打断你的腿。皇上知情吗?”
“小的不知道。” 他在江凝剜肉搬的眼神中哆嗦了一会儿,又颤声道,“应该……应该不知情,王爷乃是圣上手足,圣上怎肯行此手段,现在想来都是厂公居心叵测,不知怎么算计起王爷来。”
江凝的声音依旧透着寒气:“来邻江邑的一共多少人?”
“取邮符的两个,送香的两个姑娘,再加上锦儿,就这些了。”
“是吗?取邮符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香末?”
“是…… 是为了让锦儿姑娘辨明身份,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啊。”
“那香有什么特别之处?什么成分?”
公公快哭了:“这这这,小的真不知道。”
江凝停顿了一会儿:“那,你们如何联络派往属地别处的人?”
公公愣了:“大、大人何出此言?”
“不明白?” 江凝起身活动着手腕,“我没多少耐心,别太浪费。”
耐心不足的江大公子精力却很饱满,一场刑讯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天已大亮,才拿着笔录走出牢房。
段唯虽没有参与刑讯,也是一夜未睡,将秀怡等人的供述翻来覆去地理了一遍又一遍,碰到疑点再去提审记录,天微亮时才完成了手上的事情。
江凝走到厅堂,见段唯左臂撑在案上,抵着额头,另一只手还在翻着卷宗,讶异道:“还在忙?不是让你回去歇会儿吗?”
段唯脸上挂着点疲倦,摆手道:“不碍事。你那里怎么样?”
江凝将手中薄册放在案上,点出几处给他看:“对得上。”
段唯翻阅一遍,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
“这样看来,情况不算太糟。” 他抬起头,“只是有一点,我还是觉得奇怪——锦儿藏着那支宫钗做什么?”
“或许是作为交接的信物,或许只是收藏,猜测有很多种,可惜暂时得不到证实了。”
段唯叹了口气:“理智上,我不应该花那么多时间去想它有什么意义,可就是忍不住——可能是我母亲恰好也有一支的缘故。”
江凝从未进过王府里的小祠堂。之前段唯认出锦儿饰物中有支宫钗时,他并未深想,此时恍然领悟。“王妃将宫钗带到临安是为何意?”
“没什么特殊意义,” 段唯说,“就是觉得好看。”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江凝疲劳过度的脑子一时卡住了,只好干巴巴地接道:“没错,是挺好看的。” 想想又补充说:“锦儿的死和那制香女的逃脱模糊了很多细节,即便案情大体清晰,目前看来,西厂也没有把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