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小风把人吹得挺舒服,他打开背包,从钥匙串里拎出金灿灿的那把,握了一会儿,握得烫了,忍不住放在脸上磨蹭。
他想:社恐还真是个好借口,我社恐一天,我就可以这样坦然地接受失败的自己一天。
他还琢磨,不住地琢磨:我太想黄煜斐了。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他们在山城留了四个日子。或许是婚期近了,又或许是因为喜欢这座城市,“经纪人即随队保姆”赵初胎非常兴奋,专栏更新也不管,拉着好闺蜜陈雨浓逛遍了各个商业区。
“南方姑娘就是骨架子小,这儿的m码,在我们那儿只能算xs,今天晚上不吃火锅了。”她掐着腰,跟陈雨浓这样感叹,俩人都是鲜丽的吊带短裤,人字拖踩在随处可见的石阶上,让人感觉到夏天。
而叶沧淮就在一边默默跟着付钱,满脸溺人的样子,连宋千都忍不住去调笑几句,现在就这样了,要真成媳妇了该怎么宠呀。
赵初胎就弯着一双桃花眼笑:“我还得仔细想想,怀孕之后让他怎么宠我。小叶你自己也考虑考虑啊。”
叶沧淮应着,脸嘭地就红了。
这些李枳也看在眼里,他思路有些跳脱: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哪怕不是大家闺秀,就是个和赵初胎一样的普通女孩,开朗点温柔点,那我跟黄煜斐就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吧?
他又不无悲观地反思:老婆经常做的事,做饭,做家务,张开两腿做爱……还有全心去爱一个男人,我都可以很好地做到,但我还是不如女人。我不能领证,不能带出门,也不能给他生孩子,这是我们两个人再努力也完不成的事儿。
要跟我堂堂正正在一块,他就得受罚,还是一个人受。
所以,即使再见之日确定,李枳仍会感到委屈和羞惭。何况并没有。
干脆不琢磨了,握着土豪金的定情信物——倘若黄煜斐确实是这个意思——然后继续心心念念耿耿于怀好了。
八月的第六天,一行人到了青岛。
风风光光的婚礼过后,就是沙滩派对。叶沧淮家里在当地好像有点门路,直接给他们租了一大片海滩,啤酒海鲜成山地堆着。菩萨果随便演了几首曲子调动好气氛,大家就轰着新郎官下台开始狂欢。大音箱放着复古迪斯科,一群人老大不小,还尖叫大笑着互相淋着啤酒,在沙子和潮汐上滚作一团,夏夜也开始燃烧。
“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相片还给我,”远处这样唱着,“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李枳则蹲在一边,叼着烟偷偷往一边清净处瞧——那儿有两个男的,穿着印花夸张的夏威夷衫,毫不避讳地并排坐在台阶上腻在一块看夕阳,活像两个养老的退休大爷。
他们跟李枳有一点相似,熙攘喧嚣都和他们隔了一堵透明高墙。
李枳其实认得他们,俩人都是事业有成八零后,还同居,还放闪。其中那个长得有点孩子气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赵初胎她哥,平时乐队里谁都喜欢提他,因为他待人很好,脾气也招人喜欢,当初叶沧淮跟宋千一块办那个菩萨果常驻的l,找他借了不少钱。
至于名字,好像叫什么赵维宗,在婚礼上有过致辞。他尽管看起来很年轻,举止却十分圆熟得体,大场合该穿什么说什么,都很有准。就算萍水相逢,他也能跟人迅速打成一片,好像在人群中会发光,给妹妹长了不少面子。
简言之,就是人见人爱人生赢家。
而和他在一块的那位呢,白净,清瘦,脸很英气,据说是搞物理研究的,还有自己的实验团队,被赵初胎吹得神乎其神。看起来是个非常冷淡的人,要说那笑容,也不能说不亲切,却总让人觉得不咸不淡,好像游离人群之外,是懒得搭理你的那种迷之气质。只有跟赵维宗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透出一种放松又柔软的感觉。
他们确实在相爱。这是李枳默默观察一天,得出的结论。
这就导致他更加不受控制地,时刻想往他们那儿瞧了。他估计自己的眼神不无艳羡,却也不打算腆着脸上去认识。
正发着呆呢,却见赵维宗朝这边招手,远远的声音传来:“哎,你过来,过来一下。”
李枳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他不是在叫别人,才起身慢吞吞地踩着沙子,往他们那边走去。
“宋千老是跟我提起你。小李对吧?”赵维宗扬着脸,这样说着,他正拿小锤子对付一个青绿色的椰子,凿出一个小洞来,他插进吸管,先让身边那位喝了一口。
“你好。”李枳生硬道。
赵维宗自己也啜了一口椰汁,咬着吸管笑:“你好,咱得先熟悉熟悉吧?我叫赵维宗,你可以叫我赵哥,你应该见过我吧?我旁边这位,”他说着就揽住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孟春水,你也可以管他叫……跟我老妹一样叫春水哥吧。”
“哦,我不太习惯管别人叫哥。您有事吗?”
赵维宗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也不恼,只是道:“确实,叫哥太怪了点,你先坐。这台阶挺凉快。”
李枳在两人跟前蹲下,抖了抖烟盒,掏出根新的就要点燃:“我蹲着吧。”
孟春水忽然开口:“你一整天都在抽烟。”
李枳一愣,叼着根没火星的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