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我没想要偷听……”
“嘘。”
封淙将手指竖在唇前,然后吹灭蜡烛,拥着元棠睡下。
屋子里陷入黑暗,锦衾将两人紧紧裹住。
“那天我真想杀了他,”封淙的声音仿佛悬浮在千里之外,又离元棠很近,“如果你没有来,可能我真的会对他动手,可是你来了。”
“谢谢你……让我没有违背对阿父的誓言。”
封淙说的是宝祥殿着火那天,元棠冲入宝祥殿时,皇帝一脸惊惶。
“我真的很想替他们报仇,杀了这些害死他们的人,毁掉害死他们的一切。”
封淙用从未有过地愤恨声音诉说着,他的拳头在锦衾里捏得咯咯响,浑身紧绷如铁,似乎用尽极大的力气忍耐。
“可是阿父不许我这么做,阿父他……什么都知道,他把他们当成亲人,把夏国视为故乡,千辛万苦回到这里,可是他们又怎么对他。”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没有回到夏国,一直在曜京生活也好,或者去草原……”
元棠听到封淙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每一下都似捶在他耳膜上,与蓄力不发的主人,将无处释放的怒恨深深与阴暗埋藏。
元棠终于知道封淙为什么压抑,他有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滋生出不能示人的一面,张狂只是他无法泄恨与遗忘的另一种妥协。
夏国对他来说不是故乡,那些与他留着同样血液的人也不是亲人,离经叛道的北逃,是他履行对文熙太子誓言的唯一方式。
只有离开这里,他才能彻底放下复仇的愿望。
弑杀亲族的罪名太过沉重,太子为了夏国而千里奔回,在夏国遭受最亲近的人猜忌,失去了爱人,却唯独不希望儿子承担这一切,这也许是他作为父亲的一点私心,封淙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始终坚守诺言,但是他也有恨,有不满。
元棠的泪又流了出来,他拱到封淙怀里抱住他,封淙也紧紧抱着他。似乎在借以抒发怒火,封淙的手臂紧紧扎住元棠的腰,元棠觉得自己的胃都要变形了,身上也发疼,但是他没出声。
在寂静的雪夜里,他能给封淙的唯有陪伴,让他宣泄如同洪流一样无处奔离的怒与恨。
封淙埋在元棠肩头,深吸一口气,渐渐放开,元棠终于能够松口气,不禁大喘,背后都汗湿了。
“阿棠,阿棠,”封淙贴着元棠的脸唤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控制不住,哪里疼,我瞧瞧。”
他手忙脚乱拉开元棠汗湿的衣服,要去点灯,元棠却包住他的脖子,说:“不疼,我真的不疼。”
封淙抱着元棠缓缓躺下,无比轻柔,像面对一个易碎品。
黑暗中,元棠感觉到他的气息近在咫尺,然后眼皮被温软湿润覆盖,足足好几秒,直到那个触感离开,元棠才知道封淙在吻他的眼睛。
封淙拥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下巴贴着他的额头,元棠不敢睁眼,封淙是以为他睡了吗,还是为了安慰他。
一阵心神摇曳,元棠也累极了,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思绪随着背后轻拍的节奏飞远。
早晨
元棠醒来时,沈靖宣和封淙都已经起来了,沈靖宣已沐浴更衣,神清气爽坐在窗前,饶有兴致看着外面雪景,封淙刚从宫女的手里接过帕子擦脸。
雪已经停了,两人说话都很轻,大概还怕吵醒元棠。
元棠顶着两只肿的像桃子的眼睛坐在被窝里,摸了摸身旁的床榻,余温仍在,昨晚上封淙和他睡在一起。
沈靖宣见元棠醒来,忍不住调侃:“你们怎么睡到一块去了,该不会是封淙醉酒,混把你当姑娘抱了去。”
元棠登时清醒了,张口结舌说:“不、不、没有啊,我、大概睡着了,不小心滚到一起。”
他不解释还没什么,这么欲盖弥彰,沈靖宣奇怪道:“你昨晚不是和我睡在一个榻上,怎么今早反而和他睡到暖阁里。”
“我、我……”元棠绞尽脑汁扯谎,却见封淙站在屏风后正看着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俊朗的面庞被窗外的雪色映得微微发光,元棠一时竟忘了正和沈靖宣说话。
元棠心里怪他,笑什么笑,快来帮我解释。
好在沈靖宣并没有多想,只觉元棠睡迷糊了,便唤宫女也来帮元棠洗漱。
一大早就心跳飞快,元棠感觉自己可能要猝死了。他觉得封淙或许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喜欢他,而他可能也有一点喜欢自己。
相安无事用过早饭,王尚书忽然造访流响居,他应当是来给太后请安的,身上还穿着官服。
王尚书对封淙很恭敬,先谢过封淙在他“养病”时提点王麴,封淙不咸不淡地应着,他又与沈靖宣说了些朝上的事,明显对沈靖宣十分赞赏。
看到元棠,王尚书说:“虎父无犬子,我听闻袁侍读在宝祥殿起火时勇闯大殿寻找殿下,可堪忠勇二字。”
元棠忙起身谦虚道:“职责所在,不敢。”
王尚书说:“昔年袁将军勇毅,我也十分佩服,只可惜他竟身陨沙场,使我夏国失一藩篱。如今看来,袁侍读不愧乃父之子,亦有勇有谋。”
元棠心中隐隐而动,忽然明白王尚书可能要说什么,简直不敢相信,沈靖宣端着茶杯朝元棠眨了眨眼睛。
王尚书说;“我欲荐袁侍读到齐州任录事参军一职。”
仿佛有一张大锣在元棠耳边敲响,当当当震得他耳朵嗡鸣。幸福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