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烦躁,老天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看聂学泰送给他的程文,他将变羊前背过的几篇重新温习了一下,可心思不在书上,频频走神,何云一此刻会在哪里呢?他不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再不会来了吧。
唉,他摇摇头驱散杂念,仰头看天,这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啊?不打雷不打闪也没有大风,雨水就这么哗哗的下着,偶尔能停几个时辰,然后继续下,似乎这片区域成了个不停往里注水的大澡盆。
晚饭的时候,王瑞发现他爹脸色不好,不好很正常,王家是大地主,大雨下个不停闹水灾,粮田毁了,今年若是佃农颗粒无收,作为地主的王家也跟着遭殃,佃农破产没钱交地租,王家总不能扒房牵牛,一般是允许欠着,等来年一起还。
不管怎么说,若是这雨不停,今年肯定损失大了。
王瑞虽然撑了伞,但从父母那里回到自己院内这么一段路,还是被淋湿了裤脚,可见雨水之大。
他相信此时此刻,有无数的农民在仰望天空期盼天气放晴。
如果这是雨神显灵,希望他赶紧收了神通,王瑞一愣,下雨不是龙王的特长吗?难道这场大雨是哪条神龙在发威?
龙啊,他不是正好认识一条么,把白栖元叫来,叫他上去问问这位同种的龙朋友要做什么,能不能别专挑阳信县降雨。
王瑞记得白栖元给过他一个鳞片,取出来后用衣袖擦了擦,心中默念,白栖元白栖元快现身。
念完了,四周没有任何变化,他不放心的想,这样就行了么?保险起见是不是得念几声?
白栖元白栖元你快来,我给你准备烧燕子吃。
重复了几遍后,王瑞将鳞片收好,且看明天白栖元能否登门。
——
兰若寺内,首座和尚冒着大雨疾步跑到方丈释空的禅房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方丈,门口又来了一队灾民要进寺避灾。”
释空滚着念珠,闭目沉静的道:“你没告诉他们,寺里已经没安置的地方了吗?”
县令防止流民进城引发问题,尽可能将灾民安置在城外,兰若寺变成了指定的安置点,之前县衙派人来强迫兰若寺开门迎进了一批灾民,如今大雄宝殿内全是拖家带口的灾民。
附近的村庄被冲毁了不少,侥幸逃出来的村民急需躲雨的地方,兰若寺被选中并不意外。
但是兰若寺毕竟地方有限,口粮有数,如今负荷也到了极限,不可能再收留这些后来的人。
“说了啊,可他们硬要往寺内闯。”
“寺门没关吗?”
“关了,可他们又是撞门又是翻院墙的。”首座和尚担忧的道:“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供给寺里这些人够困难了,再来人可真招架不住了。”
方丈闭目良久,最终下了决定:“将他们放进来吧,粮食吃完了自然就走了,现在阻拦他们阻拦饿狼猛虎,知县哪里也不好交代,将咱们兰若寺吃穷了吃光了,知县才会另外给他们找地方。”
首座和尚听了,提起一口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冒着雨又走了。
方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雨水冲刷着大地,天地之间一片烟白。
大雨直下到后半夜才些微小了点,也仅仅是一点而已,不打伞走不了几步便浑身淋透。
在这滂沱的大雨中,一个男子背着他的老父亲在泥水中艰难的走着,他看到了前方的兰若寺,欣慰的笑了。
得救了,可以有栖身的地方了,现在的他们别无所求,只要有一处能够避雨的地方就满足了。
突然涨了大水,河水冲上了堤岸将房屋冲毁了,除了他的老父亲什么都没救出来,不过人在就好,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唉,你救我这把老骨头干什么,不如救咱家那头老黄牛,等大水过去了,还能帮你犁地。”
“爹,别说了。”儿子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有雨水也有泪水。
猛地,他觉得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脖子,他挣了挣,却发现缠绕的更紧了,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脚上的东西发力将他向后拖拽而去。
无数的树枝紧随着攀附上了他的身上,将他和父亲紧紧裹住,两人只发出一点细微的叫喊声,便消失在了大槐树下。
大雨继续下着,了无痕。
姥姥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人间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人类自身,或许是吸收了黑山老妖的关系,她对血气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渴望,这一对父子的血气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她需要更多,更多。
大槐树在夜雨中悄悄伸出了根茎,从寺院的门缝钻了进去,直奔大雄宝殿。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靠在柱子上,她闭着眼睛,手轻轻的拍着怀里的婴儿,突然间,她感受到孩子在剧烈的抖动,睁眼就见一跟树枝伸进了孩子口中,树枝仿佛长着血管,竟然能看到红色的血液向枝条上输送。
她吓得呆了,待回过神来方要大叫,另一条树根刺入她的口中,她呜呜挣扎。
大雄宝殿内这群逃命的灾民,都疲惫不堪的沉沉的睡着,没人发现异样。
只在第二天早晨在殿内发现了一堆堆粉末,大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想了,毕竟一会去领米粥更重要些。
姥姥看着这群待宰的羔羊,心中感谢着大雨,不管是谁降下的,叫这群灾民聚集到了她狩猎的范围,都是她的恩人。
——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