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律稳定的心跳声,她还是感到一阵空茫。
陌生。有时,她发现自己不完全了解他。
她仰颈,眼神孺慕地睖巡那早刻在心板上的朗眉、眼皮下黑如浓墨的眸子、挺直的鼻梁,还有,薄情的方唇。他的眉老是皱著,只有睡觉时才会舒开,她伸手,抚上,淡淡的叹息吁出。
蓦地,他睁开眼,对上她毫无防备的双目,流泄出深浓的爱恋。
殷茉瑾微愕,却还是马上展笑,从容地道:「你回来了。」
「嗯。」沙哑低沉的嗓音透出他的疲惫,裴君昊淡瞥了床头钟一眼,「回来睡一下,这几天可能要待在局里。」
说罢,他掀起被子,修长两腿跨下大床。
「你要回去了?」才半夜三时,他就要离开,两人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他们,真的要这样子过一世吗?
「还未找到历克,我不能松懈。」他简单地解释著,已经穿好了长裤和上衣。
「你要吃些什麽吗?我留了饭菜……」不待她说完,他打断了她的话。
「我早吃了。」他执起搁在椅上的大衣,欲往房门走去。
「你记得今天是试礼服的日子吗?」她静静地发问,开了一半的木门顿下,裴君昊转头。
「你忘了,对吧?」她笑了笑,自语似的为他辩解,然而那略带嘲讽的语调只让他不自禁拢起眉头。
「我说过了,历克越狱,我没时间分心。」握住门把的手加重了力度,指节泛白。
「分心……也对。」她轻笑,「我们的婚事一点也不重要。」她深知,不应在这时候指控他,他公事繁忙、他有要务在身、他是人民的保卫者,她实在不应不知好歹地像个深闰怨妇,数落她未婚夫的不体贴。
可是,不再说些什麽,他们之间只会渐行渐远,这样结婚还有什麽意思?
「你这是在抱怨吗?」他不悦地问。
不过是忘了试礼服的日子,她需要这样子小题大造吗?他不喜欢她这样子,平静温和的小脸下总隐忍著什麽,她的爱太重太深,太轻易让他看见。
「我为我的失约道歉。」他说,别过头就要离开。
他不想转身,或许他早已猜到她的反应。
他不想回头,她的失望只会让他更疲倦。
现在,他不能也无暇去分心顾及她细腻的思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君昊!」她放声唤停他,只见那沉笃的背影停伫,续问:「你为什麽要娶我?」
片刻,他还是没回身,淡淡牵扬唇角,「接下来呢?你是要问我爱不爱你?」
她抬眸,痴看他的背影,彷佛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双手开始失温。
「如果你还是不能长大,或者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他迈步,像分镜般,霎眼间退离她的视线范围。
淡漠的语音,不迭地重覆,在偌大的房间中,空盪地重覆。
如果你还是不能长大,或者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
她还未长大吗?她还是不够资格爱他吗?不论她怎样努力,还是无法成为足以匹配他的女人吗?
她只是……想再多跟他说说话啊……
她咬著下唇,制止滚出喉头的哽咽,她很没用……不过是想再跟他多相处一会,十五分钟,不,十分钟也好,可是她还是赶跑他了。
她依然不够成熟,只能像个未长大的小女生,闹别扭耍任性去争取对方的注意,就欠几滴煽情的眼泪而已。
他不会知道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手里得来不易的幸福。
坐在床上,她垂头,一夜无眠。
翌晨,暖阳探出螓首,刺眼的光亮自窗外洒进,她木然地起床,梳洗後,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还戴上了姊手织的围巾。
拿起桌上的手机,殷茉瑾还是捺不住按下回拨键。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
她切线。
半晌,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她赶紧接电话,却看到来电是以嫱。
「喂,以嫱?」抑没心底的悲怆,她佯装轻松地说话。
「茉瑾,你是不是要去妇科医院拿报告了?」甄以嫱也记得今天是拿验孕报告的日子。
「是,我现在准备出门了。」
「要我陪你吗?你姊不是要回研究所没空吗?」
突地,她感到一阵鼻酸,最挂心她的,除了姊,就数以嫱了。「没关系,我会自己叫公车的,以嫱你不是要上班吗?」
「那你要小心,拿了报告给我电话吧!」
「嗯,我知道了,甄老太婆。」
「什麽老太婆?好啦,总之就要小心,掰了!」殷茉瑾切线,原本的笑意也在瞬间掩去。
裴君昊的屋子在社区的最後排,毗邻青翠的山丘,却不太方便,需要徒步走出社区外才有专线公车,她循著熟悉的路线走过一排排房子,早上的社区很静,大多数人都上班上学去了,沿路也不见只影。
她缓缓地步行著,寒风拂面,毫无焦点的眸子只剩惘然。
到底,他是不是爱你的?以嫱不解的模样蓦然浮上。
接下来呢?你是要问我爱不爱你?他讥讽的语音,再一次,如利刃捅进心坎。
他是爱她的吧?
她只是、只是一时惹恼了他,他才说了气话。
「别动!」略带外国腔的声音在身後响起,硬物抵向她的背,她心一骇。
「你……」
「别叫出声,不然我马上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