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不由一震,哈哈大笑:“哪里,你不知道,我这溥溥的几页纸,定下的却是百年大计……四方楼里会集了中昆所有的能工巧匠,文人雅士,如果这‘神迹拾遗’可以写上一两万件,经四方楼里的人流传出去,足够当今天下的百姓受用不尽的了。”
管鬼祖拍拍我的肩膀,却不说话。我与他虽然相识不过十日,如今却已经算得上患难与共的交情,相视一笑,多少互相的感激尽付其中,此时却也不需赘言。
往常管鬼祖不管我是不是有空,只要他有空,都会硬拉着我说些医学案例。今晚他却意外的体贴,虽然时间不晚,竟也早早的告辞而去。
我知道事关管鬼祖日后行医的安全和他的前途,要赶在安都解禁以前借四方楼里的名士把这些东西流传出去,时间紧急,也不和他客套,只顾援笔直书。
好在这“神迹拾遗”以技艺为主,不用着意文采,只要我写些医学、技工方面的案例,写起来也快。
我住在这四方楼里,很得滟容关照,就算深夜不睡,也会有仆役进来照管灯火,准备宵夜,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写起东西来倒也顺畅。
不知过了多久,我写完一个眼角膜移植的案例,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忍不住闭上眼倚在椅背上伸着懒腰做眼保健操,喃喃自语:“光是医学理论进步,还是不足。必须有相当的工业技术,才能造出相辅的医用器械……民生苦难,举足维艰,纵使我这一部‘神迹拾遗’,说尽了天下的奇巧技工,没有平稳的时局和科研人员的钻研,想要用它造福于民,还是难啊!”
说着不禁觉得好笑:“我自尽力而为,能不能成有什么要紧?”
一套眼保健操做完,眼睛的干涩尽去,我振作精神,睁开眼睛拿笔重写,写了没几行字,砚台里的墨又用完了,我正想起身,已经有人走了过来添水磨墨。
我抬头道谢,这才看清那人的脸,刹时吓得一个谢字哽在了嘴边,吃吃半天,才叫出声来:“十……十……八爷……爷……”
“我排行十八,不是‘十十八’,年纪虽然比你略长几年,但还不至于老到做你的爷爷吧?”
嘉凛伸手将我仓促施礼的举动拦住,脸上眼里尽是轻松的笑意:“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呢!呵呵。”
我镇定下来,微笑道:“十八爷行事犹如天马行空,出人意表,无迹可寻,留随敬畏也是理所当然。”
两人客套一番,我请嘉凛上座,他却摇头拒绝,随意的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磨墨:“你继续写,我已经传了夜宵,在你这里吃过夜宵后就走。”
有这么一尊大神坐在身边磨墨,不被吓死都已经算是心脏强健,谁还能气定神闲的写字?我如坐针毡,差点连笔都握不紧。
嘉凛倒是悠然自得,一面磨墨一面问:“你写的这些,我可以看看么?”
他要看,又有谁敢阻止?就算他能胸襟阔到不将我的拒绝放在心上,我想想也难免心里不安,还不如就给他看。
“十八爷若不嫌弃,请便。”
嘉凛拿起我放在一旁写满了的纸张,扫了一眼就面有异色,问道:“你这是以符号隔文字断句?”
这个时代还没有标点符号,文章都是不断句的,看起来很辛苦。为了这个,我在内宫学习死了不少脑细胞,后来索性把看过的书都用细墨偷偷的标上小点,以便研读。到现在是自己写文,自然而然的就把标点符号也用上了。
标点符号虽然实用,但首次出现的东西,总不免要遭受质疑,不会轻易被人理解。嘉凛只看了一眼,就能知道慧生初见时脱口呼为“鬼画符”的东西的真意,实在算是聪明绝顶,反应快捷无双。
“是的,现行的文书基本上都要自己断句,如果碰到动名两用的词语,就容易产生歧义。可是这文书上写的东西,一字差别,就会谬误千里,事关重大,最好还是事前用标点符号断好句子,以免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嘉凛虽然没有听过“动词、名词、动名两用词”这样的说法,但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可以从我的话里自然听出意中所指,不必我多做解释。唔了一声,放开右手磨墨的动作,认真的翻开纸张细看。我接过他的运作,手里磨墨,心里却在打鼓。
我写的这篇“神迹拾遗”借了神迹的名头,大书现代医学案例,对这时代来说,算是神乎其神的技艺,唬弄一般死读书的士大夫书呆子是足够了,像嘉凛这样的实干家,却未必能支应过去。
而且这里面的医学案例,与现世的世俗观念大相径庭,医道中人还能看懂一二,外行人看来,就难免觉得鲜血淋漓,腥膻扑鼻,精神强韧程度稍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