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战栗也慢慢停了下来。
她太害怕自己会后悔了。
她缺少的,就是这一句肯定的支撑。
“至于我和你父亲的事, 你现在也大了, 就跟你说一说。”
谭芷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回过头。
“虽然不能说我们的分开跟这个案子毫无关系, 但说到底, 这个案子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她粗略地说了说案子发生后的事,并没有谈什么感情, 也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当时,我认为泰格律所递来的机会非常难得,我不想放弃, 所以我接受了。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并不算错。唯一的问题是,我一去就要待五年,能回来的时间屈指可数,家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所以在和你爸谈了以后,我们就决定了离婚。并不是感情破裂,只是因为他尊重了我的选择。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 到了现在,我也非常地感谢和尊重他。而我出国是替律所开拓海外市场,在那个时候,这种工作完全就是荒野求生,我根本就不可能带着你,因此也把你留了下来。”
到了现在这个年纪,熊小时对父母的分开早就不在意了。
六七十年代的人,结婚早,她妈谭芷和她爸熊路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基础,算是家里面有人互相认识、被他们介绍撮合成的。刚结婚没多久,谭芷就怀孕生下了她,算起来,生她时候,谭芷的年纪跟现在的熊小时差不了多少。
但很快,谭芷和熊路两个人的不同就表现了出来。
谭芷铆足了劲儿在事业上拼搏,熊路却吊儿郎当想着能糊口饭就行。
一个做律师,每天为了案子不停奔波,一个玩木雕,灵感来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不出来,没灵感的时候就随便吃吃睡睡混日子。
虽然都不是会吵架的人,对家庭也都愿意付出,但共同语言实在也没有,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二十多年过去,她爸回了老家,还是每天乐呵呵地混日子,谭芷却已经成为了顶尖的非诉律师,出个行都有一堆人接送。
熊小时觉得,这两种活法其实都很好,每个人追求不一样,没有什么哪个活的比哪个好的说法,但他们的确不适合在一起过日子,反正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开心,分开其实也挺好。
她甚至都很佩服谭芷当年果决的魄力。
那个年代,愿意放弃已经稳固的刑辩律师生活、出国从头开始新的领域,为了追求事业能决定舍弃家庭,哪一个都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但对于谭芷的离开,熊小时还是有一个巨大的心结。
那个心结从六岁开始,埋在她心里很多很多年,随着她的成长,如杂草般疯狂蔓延生长,如鲠在喉,以至于之前,她甚至都不敢直视谭芷的眼睛,怕一望着她,就忍不住问出来:
“是不是因为我的通感症太麻烦,所以你才丢下了我?”
即使那个时候,她只有六岁,她也知道,她跟其他的孩子差别很大。
她太麻烦了。
不能正常地识字算数,总是说出一些别人根本听不懂的“绿色加白色是红色”的奇怪的话,连听到味道奇怪的声音都不能好好地掩饰住,被妈妈带去工作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她的助理田桃,却因为她的声音是种非常酸的柠檬味而无法忍受地捂着耳朵哭出声,直到田桃买到一种特别甜的巧克力给她吃,她才不再捂耳朵。
谭芷本来就因为工作而焦头烂额地忙着,她这种麻烦的女儿,肯定让她非常讨厌了吧。所以,她毫不在意地离开,彻彻底底地丢下她,丢下这个大麻烦。
从谭芷离开的那天起,熊小时的自我厌恶就不受控制地蔓延起来。
她拼命地学习隐瞒自己的不同、拼命地让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哪怕吃饭时身边人声音的味道再奇怪,她也必须要把饭咽下去,不能露出一点不对劲!
可是,恨着自己实在太痛苦了。再恨,她也摆脱不了自己的通感症,除了死,没有任何能解脱的办法。所以,她开始恨谭芷,她要让她后悔因为嫌她麻烦而抛下她的决定。因此,她要走到比她更高的地方,她要在她最钟爱的事业上赢过她!
谭芷做非诉,那她熊小时也要做非诉,谭芷在泰格律所,那她熊小时就要到唯一能和泰格律所匹敌的大悟律所工作。
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能赢过她!
她一定要让她后悔!
可是时至今日,面对着谭芷,熊小时却发现,她好像已经不再恨她了。
甚至,她已经不再恨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这一刻,熊小时无比惊讶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通感症,竟然早就没有了以往的厌恶。
有了何阅在身边,她不会为了逃离声音味道的打扰而刻意让自己孤单。
进入刑事办公室以后,只会给自己和身边人造成麻烦的通感症,也一次又一次地在案子里帮助了其他人。
因为何阅、因为刑辩,她接受了自己的通感症,接受了真实的自己。
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