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照聂琰话语里藏的深意,只怕白丽再怎么样……也活不过这个年头。
这便是身为外族,而她又有那份王室血缘的悲哀;论情论理,以白丽这等女杰,等到攻克西南之后,是绝不可能留下的……
聿璋冒着风雪于营里穿梭,在靠近自己的营账时,不经意给一身银白倩影吸引住了视线。
是白丽。
她召集了几名百夫长,不知吩咐着什么;他麾下的弟兄已得了他明令,言明白丽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对于她,聿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她视为自己人。
不……是比自己人,还要重要的位置。
他静静伫立着、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几名百夫长依她命令行动,她回过头,才与站在帐外的聿璋对上视线。
她走近,一双明媚大眼夹杂着揶揄笑问:“我说皇甫将军,这么个大冷天,你杵在这儿,莫不是打算在这儿冻成冰棍?”
她的容貌太过引人注目,是以在神武营中,撇开两人单独相处外,她一向是蒙着脸面的。就因为他们近乎是单独而朝夕相处着,而他又不愿将她调到女兵伍里,才会引来这般闲言闲语。
这些后果,他都知道。
他更是明白,以眼下大军倚重白丽的程度,就算将她调离自己眼下,她也不会有立即的性命之忧……但,他就是放心不下。
聿璋微牵了牵唇角,两人先后入了帅帐,聿璋拨去发间凝结的霜雪,而她则是摘下遮挡脸容的巾帕。
“方纔妳吩咐着什么去了?”
“依聂琰对你的信任,此回一定是又要咱们派人探路;我已经代你交代下去,两百名弟兄兵分两路刺探军情,各个皆是□□好手。”
此回主要目标在攻打腾冲,只要再下腾冲府,即能形成三面包抄之势。距离攻克西南国都,就仅差最后一步。
这段时日,白丽尽责的替他们出谋划策;对自家军伍与故土知之甚详的她,真可谓是给他们大煌军如虎添翼,而他也谨守诺言,除了西南将士之外,并不太过侵扰着百姓,这片土地在两军交战之际还能保有着一份安宁,聿璋自是功不可没。
“这么快?做得好!”他回头笑问,而白丽则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有妳在,咱们一定能在年前班师回朝……”他轻拍着她肩头,“妳这回立了大功,待回到长安,我会在父皇面前给妳美言,力荐妳重掌西南。”
白丽轻笑着,并不答话。“怎么了?”
“没事……”她仍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在想,一切真能如咱们所愿么?”
他心头一顿,“妳想到什么了?”
“说来说去,我身上流着的,毕竟是外族的血;而经过这场作战,你父皇,乃至于你的战友,难道不忌惮我的治军能力?”她双目炯炯着反问,问得聿璋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聿璋,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在说着一件铁铮铮的事实……对你父皇而言,放我回大理,无异于纵虎归山。”
“妳,不会再与我大煌作对的。”
“那只有你这么想。”再一次,慧黠的白丽戳破了这个美梦。“你的脸色不太对……尤其方才在帐外,你瞧我的眼色里,多了一份忧心忡忡。”
“白丽……”
白丽偎近他,把脸面靠在他胸前。铁衣森冷,彷佛无语告诉着两军交战的无情。
她虚长他五岁,不管是王位争夺,还是将帅之间的猜忌,她见过的世面,都比他要来得多。
“聂琰他是不是说了你我什么?要不,你又怎会如此心神不宁?”
“将军……只是怕我们走得近了;除此之外,没了。”
“若我们真如他所料,他想怎么处置我们?”
他闭上眼,“我不知道……”
她离开他,清丽的脸容上带了几分了然于胸的肃穆。“你不知道,我知道。”
“白丽!”
“你怎么说都是个皇子,再怎么样也都是找我开刀;也罢!打从给你救回神武营的当下,我便已有所觉悟,此后的时日就当是多的,我已在你身边多活了月余,很值得了!”她凄楚的笑了,而聿璋也没否认,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正确。“他说什么时候要杀我……”
她话语未完,整个人便已给聿璋收进怀里。
“我不会让妳死的,妳相信我,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聿璋咬牙,凝望着怀里那震慑不已的她。“我会带妳回京;无论用上什么代价!”
“你别为了我而误了大好前程;纵然你不是太子,我却明白藏在你心底的野心,你若执意要我,只会毁了你!”
“我不在乎……我只要妳,明白吗?”他低头,鼻息间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唇,他衔住,恣意品尝着那方甜美。
坚定的,他再次重申——“我,不会让妳死的。”
*
瑞雪纷飞,整座长安城,被覆盖在一片银白之下。
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候里,宫人们不仅忙着铲除积雪,更是忙着备妥什物、贴窗花,准备着嫁妆。
不为什么,只因皇帝膝下最受宠的两个女儿,要分别于年前、年后双双出嫁去,而又以云旸公主皇甫聿珏的喜事要较太子聿琤更急。
柳莳松仔细做了目录,一件一件的确认核对,非要再三确认,才见安心。
就因为连自个儿都忙到分身乏术,等到聿琤仪仗来到,才匆匆来迎。“奴才叩见太子殿下!”
“本宫来找云旸公主,来给她送上贺礼的。”聿琤指了指身后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