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怜悦回头冲他们喊道:“别吵了,四姐她好像不大对劲儿,不知是不是被你们说的话吓到了,还是肚子疼闹的?”
宇文藻闭了嘴,回脸一瞧,见车厢一角的董阡陌一袭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背影单薄如纸,脸色苍白发青,漆黑的眼瞳发直,云水般的长发盖住了半边面孔,有种让人心碎的纤弱。
虽然她裹着一领织锦皮毛斗篷,可她还在不自觉的打着寒战,仿佛很冷,不禁夜露。
宇文藻吃了一惊,瓮声瓮气地说:“我随便吓一吓你的,你不是这么不经吓吧?唉,看你对我凶巴巴的,还以为你是个胆儿大的,谁想和寻常女子都一样。”
董怜悦道:“好了,别说她了,要不找找看哪里有药铺,讨两粒三七黄芪丸吃,我看她好像是脾胃不适,凉的东西吃多了。”
“胃寒吗?巧了,我这里就有药,喏,给她吃吧。”
宇文藻递过去一个桃木匣子,董怜悦接过打开一瞧,不由皱眉道:“这么大一丸,连水都没有,要怎么咽?”
宇文藻张开血盆大口告诉她,“‘啊——’的一下吞下去,我曾经这么吞过。”
董怜悦道:“四姐的嘴小,恐怕办不到呢。”
宇文藻又说:“那就忍着苦,扔嘴里嚼服了吧,回头再上王府找水喝。”
董怜悦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于是问董阡陌:“四姐你怕不怕苦?不如先吃一颗顶顶吧?”
药丸递到董阡陌口边,可董阡陌并不张口,还一偏头,将鼻子嘴巴都一下藏进臂弯里,躲开那药丸。
董怜悦对宇文藻说:“四姐怕苦,要不就等到了王府再吃药吧。”
宇文藻立刻翻身跃到马上,说:“好,那就快去!”他扬鞭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四蹄纹丝未动,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由纳闷了,“你们家的车夫不地道,怎么连这马的脾气也不对头?”
欧嬷嬷跳下马车,去看那红枣马,只见它鼻孔翕张,好像在用力喘气。
欧嬷嬷忐忑地说:“哎呀别真是鬼撞墙吧?连马车夫都吓走了,满大街又一个人瞧不见的,难道咱们真是走错路径,上了鬼道了……”
宇文藻哼道:“鬼道?鬼走的道吗?要是这一条就是的话,小爷今儿还就非走不可了!”
说着他又挥下重重一鞭,以为马还会那般不听话的原地不动,岂料这一次马却大反常性的一声长嘶,四蹄扬天一弄,然后下一刻,它就疯狂地带着身后的马车疾冲起来。
欧嬷嬷只来及喊了一声:“我还没上车呢!我还没能上车呢小郡王!”就被远远抛于车轮之后。
红枣马奔驰若风,蹄下溅起一片片尘土,风驰电掣间,车厢中传出董怜悦的惊呼,“太快了郡王,你到底会不会赶车!把四姐从座位上摔下来了!撞了她的头了,不好!快停车啊!”
此刻马上的宇文藻也很不好受,左右颠簸中,他连声大喝“吁——吁——”可那马又一次不听话了,反而越喊跑得越快。
宇文藻虽然是骑马的好手,可他的确不懂赶车!
尊贵如他,只有别人为他赶车的份儿,这还是他第一次帮人赶车!
这马车一左一右套了两匹马,宇文藻这个憨货要赶马车时,本应该坐在车辕之侧,挥动长鞭同时驱赶两匹马,可他现在竟然坐在其中一马之上,妄图让两匹马都听他的话,并驾齐驱的往前走,这根本办不到!
尤其现在,宇文藻胯下的那匹马正在发狂,连累到另一匹无人驱策的马,一整只左后蹄都被马车的倾斜车辕挂住,几步之后即骨折筋撕,血肉翻溅,使它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急速狂奔间,一马失控,一马重伤,马车疯狂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乱闯乱撞,如同一支开弓没有回头路的箭!
这一下,宇文藻也彻底慌了,料不到自己率性而为的一次驾车竟会惹出这种祸来!
马已跑疯了,他只能尽力控制着缰绳,让马车不至于撞上路两旁紧闭的店门。而后他脖子一梗,回头冲着马车里面吼:“你们别怕!用手抓紧马车壁!我会设法停住马车!你们两人——啊啊啊!”
宇文藻双手勒紧缰绳,惊险地挽救马车撞上路边一棵挡路的老杨树,却也因为出力过猛,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缰绳。
这一刻,宇文藻心急火燎,满心怕那车中的两个娇娇小姐会被撞个七荤八素,头破血流。
可他万难料想到,此时此刻的马车之中却是另一番缱绻旖旎的光景。
********
一个束着白玉发冠,眉上束二龙抢珠金抹额的男人大剌剌坐在正当中的位置上,一手抱着董怜悦,一手抱着董阡陌,紧紧扣住她们的纤腰,让这两个少女都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样的亲密接触让董怜悦一下子羞红了一张俏脸,不敢看那个唇边含笑的明俊男人。
“你是什么人?”她问。
“你们方才不是还提到了我,现在却不认得了。”那人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