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道:“没有。”
安阳晓得她不会说真话,待会自己去查就是,她扫了秦淮一眼,自己跨入中宫。她是这里常客,三日一入,宫人见她行礼,也不作诧异。
皇后侯在殿内,她瞅了瞅,望望可有知情人士,给她提点一句,她未曾见过皇后发怒,她徘徊廊下时,殿内传来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许清冷。
“阿蛮,进来。”
秦淮窃笑,连带着廊下打扫灰尘的宫人也闷头抿唇,她在中宫丢面子不是第一回 ,她也习惯了,整整衣袍,轻步走进去。
皇后在殿下翻阅宫内账簿,无人伺候,安阳殷勤地凑过去,未近身,就听到皇后发话:“小殿下方才为何不进来,心虚了这是。”
声音碎玉成冰,她垂眸并不曾抬眼,指节白皙,面容干净无脂粉,如多年前安阳睁眼看的第一面,奶香馒头。安阳理屈,屈膝跪在她脚下,嘟哝道:“阿蛮行事忘了分寸。”
皇后颇为奇怪,瞧着她受天大委屈的模样,怪道:“我何时让你跪了,陛下跟前没跪够?”
安阳又羞又恼,自己怕起来,揉揉膝盖,“殿下又逗弄我,明知我害怕,却不点破。”
白日明亮,安阳抬眸,殿下一袭素色,清冷中带着风华,她眨眨眼,觉得明媚动人,一时间竟让她挪不可眼,爱不自禁。
被她痴痴盯着,皇后略显不自在,招手唤她过来,今日未梳髻,平静的眼眸望着少女,风溜进,漾起她几抹碎发,安阳目光灼灼。
她轻问:“膝盖不疼吗?”
“疼……”安阳立即抓住她皇后那抹浅淡的心疼之意,挪着步子走过去,皇后知悉她又开始缠人了,只道:“琼州世子不可得罪,江北与琼州素无往来,你若与世子交好,定然有益,你此番确实彻底断了这条路。”
安阳坐下,道:“其实不然,陛下心胸小,唯有见到我紧紧依附他,无他人可帮,他才会对我放心,再者,我有江北就够了。”
这些年的相处,安阳知晓陛下秉性,表面上十分隐忍且宽容,心里却是十分有棱角的人。他宽容,面对江北等诸侯,总是态度和蔼,背地里总是怨他们贪婪无度,眼中无他。安阳名义上是皇后的嫡子,若再与世子交好,两大诸侯尽归附于他,文帝会愈多疑。
眼下,还是不与江北交好为好。
皇后见她自有主张,知晓她行事有分寸,也不多言,此事就算过了,并没有安阳想象中的大怒。安阳微微放心,她欲赖在此地不走,好歹蹭了晚膳再离去。
皇后不允,今日召她过来,不过是做给外人看,训过了自然要赶人走,哪儿有留膳的道理。安阳不好打发,皇后也明白。她已入朝,陛下见她聪慧,弘文馆考核第一,他近些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让安阳提前入朝参政。
她入中宫半个时辰未过,不会让人起疑,嚷着时间跪久了,膝盖疼。
皇后不疑有她,吩咐人去置办热水伤药,安阳傻眼,见皇后当真信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她傻气地挠挠头,道:“不用的,您让我坐会就好。”
她的性子,报喜不报忧,皇后既心软,又心疼,要想亲自看看她的伤,她的指腹滑过锦衣下摆,她俯身间触及她领口下的肌肤,安阳惊住了,忙攥住她的手,脸色蔚若云霞,羞赧道:“殿下,不用如此麻烦,我晚间回去自己……去上药。”
安阳说话磕巴,皇后淡笑,被她攥住的手也未曾抽回,含笑道:“阿蛮害羞了。”
这话颇是耳熟,记得安阳搅乱她的侍寝,见到便说:“殿下害羞了。”
安阳抬眼望着皇后,风姿曼妙,往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涌动着淡淡笑意,色泽透明,她怔怔地望着,觉得此时的皇后煞是动人,她抿紧了唇角,紧握着的那双手,似握着一块炭火,烫热了肌肤,更烫到了自己的心。
她恍然收回手,心中发烫,难以对上皇后那双温柔的眸子,只瞧一眼都觉得是亵渎,她站起身,忙施礼退出去。
她的慌乱,落在皇后眼中,带出一丝迷茫。秦淮入殿,轻声道:“陛下身体每况日下,霍内侍让殿下贴心些。”
如何贴心?皇后眼中闪过冷意,颔首。
这厢的安阳逃出中宫,宫道幽幽冷风,似盆凉水兜头泼下,生生僵住,她方才竟起了污秽心思。天光依澜,少女脸色苍白,身后婢女瞧见,觉得怪异,方想上前去问,就见内侍慌张而来,低语几句。
小殿下神色阴郁,回身望着中宫,皇后心善,只护着中宫一方安宁,宫廷争斗她从未掺和,才会让林氏得寸进尺,她摸了摸鼻翼,转身去寻霍青。
林氏,留不得。
霍青听到吩咐,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道:“林氏一族在提议,过继宗族子嗣,只是陛下未允。”
多年前的戏码,屡试不爽,安阳晓得林氏的想法,只是过继他人,陛下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她活得好好的,又这般‘贴心’,怎会想起他人子嗣。
只是林氏有此心,只怕不会这般快偃旗息鼓,宫中血腥多了,她欺辱殿下多年,前朝后苑本就相连,她沉吟须臾,心中已经有决策。
被帝后训过,小殿下当真乖顺许多,亲自去给琼州世子赔礼,她去时,带着皇后准备好的补品,态度谦虚,没有那日的‘刁钻跋扈’。
轩辕易从不与女子计较,兼之是皇嗣,自己理屈,便勉为其难地接受这番诚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