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笑了,本跪坐在地毯上的身子,笑得直不起来,沈洛云忙过来捂住阿敏的嘴,轻轻笑道:“往日让你喊,你偏偏不应,今日瞧见姑姑,怎地就就喊。阿娘是我,不能唤旁人的。”
笑过,乳娘将孩子抱下去,只是小孩子的目光落在安阳身上,似有不舍,她笑着将人揽过来,刮刮她的鼻子,神色温柔,看向阿嫂,“陛下这些年如何?”
除去边境战役,大周这两年可算风调雨顺,陛下行事稳妥,并无激进之处,唯一让人觉得不妥的依旧是她的后宫,空无一人。加之无人敢提立皇夫之事,陛下性子愈发开阔,大有孤单终老之势。
她提起,沈洛云唇角的笑意显得勉强起来,望着安阳的眼神里多了分责怪,“陛下之事,你该最清楚的。早些日子有人大着胆子提,陛下手段温和,唯独遇到此事,不讲情面,压制得朝臣有口难言。我听阿衍说,陛下有立太子的打算。”
安阳抿了抿唇,眼中无失落、无欢喜,反添几分淡然,只道:“太子是否过早了些。”
朝政之事,沈洛云向来不管,但安阳能问出这话,便是已有自己想法。她不想过问太多,但大致上还是了解的。安阳性子愈发捉摸不定,若说她不爱,城楼上的那番话,说得生动;若说喜爱,又这般绝情,让陛下早立皇夫。
她这番,颇像小孩子的性情,阴晴不定。
沈洛云直言:“立皇夫的初衷本就是为子嗣,若立太子,自不会有人去提立皇夫。”
上官衍匆匆回府,身后跟着一人,安阳抬首就望到,略微诧异,苏青颔首一礼,见到她,欢喜难以自抑。少年显得更加成熟,沉稳一笑,屈身一礼,算作是见面了。
安阳恍然,看向哥哥的眼光中多了抹尴尬,面上犹带笑意,将阿敏送给乳娘,站起身,笑道:“苏公子,近来可好。”
上官衍略带歉疚,忙解释道;“我与苏公子一道,听到仆人传话,便过来了。”
他这番话未曾说到点子上,更不曾说是苏青自己跟来,还是他的邀请。沈洛云见安阳神色松动,也不知她如何想,但苏青来了,总不好赶人走。且安阳不知的是,苏青这两年升得快,已接任左卫军。
凌州城内像苏青这般有为俊才不多,兼之背后世家扶持,更显拔萃。苏青与当年不同的是,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军人的英气。
安阳淡然处之,并不去望苏青,只问起明日忌辰之事,这下三人都明,安阳回来是拜祭,并无它事。上官衍一一与她解惑,他在朝堂之上,更将朝堂上发生的大事细细与她说明。
末了,他似有犹豫,才道:“陛下欲立江北小侯爷为太子。”
安阳定了定,望着茶盏中碧色茶叶,言道:“无可奇怪,本就是奕家天下,陛下无子,自然会将目光放在江北那位身上。”
她之淡然,让上官衍无话可说。这些年他与陛下接触过多,从安阳走后,她就鲜少露过笑容,哪怕边境大胜,她也只淡淡一笑。高处不胜寒,他蓦地觉得,陛下做到此点了。
陛下将自己的后路毁了,且毁得干干净净。自楚军兵败后,几番动荡结束,朝堂内一片寂静,加之陛下任人唯贤,政务也不荒怠,勤政有加,大周已复勃勃生机之象。
大周稳固,又显向上,自然是好事。然而朝堂之上,因着帝王心绪不佳,都显死气沉沉。有些朝臣来侯府打探,询问安公主的踪迹,对于帝王情爱之事,也无人敢再置喙了。
两年里,众人似是看出来,女帝想爱不敢爱,极力压制着。
回来路途,上官衍预备了一番说辞,见安阳神色如常,提及陛下,皆是淡然之色。她不愿多谈,他也就偃旗息鼓。
苏青一直凝视安阳,心思皆在她的身上,三载未见,只觉得她容颜愈发姣好,垂眉敛目的安静气质,犹如屋檐下悠然绽放的白玉兰,出尘之美,引人倾慕。
许久未见,这般气质脱俗的安阳,让他难以移目,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苏青垂首遮掩,问道:“阿年回来,几时离去?”
安阳摇首,“未曾想好。”她回来本就是为了忌辰,边境战役若出变故,她许是会回去,但按照她与轩辕易的筹谋,不会出太大变故的。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一时间,苏青也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可在此处久待,起身便告辞。
年底之际,朝堂上都会忙上一阵,今年又是大胜之年,若是战役顺利,明年便会结束对战,大军即可班师回朝。她看着送来的文书,轩辕易有雄心,打败漠北后,更想永绝后患。她也曾为将帅,知晓此战不易。她能做到,唯有后方补给给得及时,让他无后顾之忧。
其实,她也想将漠北打得无还手之地,俯首称臣,以此来彪炳她这个开朝帝王的功绩,添些传奇色彩。
看完这些,她又将写有平安的那些信翻出来,平安二字,字迹潦草,略带敷衍,与安汛蟛幌嗤。她时时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很忙,并非无意这般绝情。可她细细去想,若真的忙碌不休,怎会有时间写这些奏报文书。
奕清欢看着书信发怔,日暮时,秦淮入内,命人点亮烛火,问及明是否出宫,拜祭上官彧。她整日忙碌,国计民生,边境战役,大有不知今日是何日的念头,叹息道:“日子过得真慢,才三载,我好像过了半生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