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所到之处,一条条野狗倒了下去。皆是一刀劈落狗头,切口平滑干净。
很快的,这一群野狗都横七竖八的倒了下去。地上满地鲜血,和着天边铺满半边天空的如血残阳,让人忍不住的心惊。
崔季陵原本是个有洁癖的人,但是现在,他手驻着弯刀,在浸透鲜血的地上慢慢的跪了下去。
触目所及,杂草丛生,白骨累累,空中不时有乌鸦粗嘎的叫一声飞过。
这丛丛白骨,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婉婉?
时至如今,哪怕知道她已死,想要为她收尸,但他竟然不知道哪一具白骨才是她。
他的婉婉,那么娇气,那么善良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会时常娇嗔着叫他崔季陵,她死了。死前受了那么多的苦,死后尸首还被要遗弃在这乱葬岗。
甚至这还是他亲口下的令。
剔骨挖心已不足以形容其痛。血仿似不是自己的,一大口一大口的吐出来,他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周辉却吓了一大跳,赶忙的奔过来,想扶他起来。且劝他:“大都督,夫人的事,您节哀吧。”
这种事情到底有多悲痛,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的体会。旁人看着难受,明明知道说这一句节哀也并没有半点用,但是此时此刻,除了这两个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崔季陵衣襟上已被他吐出来的血浸透,鲜红一片,但他依然跪着,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还对周辉摆了摆手,轻声的吩咐着:“你们先回去。让我和婉婉在一起待一会。”
周辉身长七尺的一条汉子,跟随崔季陵在战场上也是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自认心肠已经坚硬如铁,但是这会儿听到崔季陵很平静的说出来这句话,眼眶还是忍不住的一酸。
“大都督,”他轻声的劝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丛丛白骨,谁知道哪一具才是夫人的?而且已经过去六年了,风吹日晒,夫人的白骨都未必有留下来的。
崔季陵不说话,依然摆了摆手。周辉没有法子,暗叹一声,转身往回走。
不过自然不会真的回去,而在站在远处一直密切的关注着这边。
就见崔季陵形如泥塑木雕,手驻到弯刀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夕阳西下,满天血色晚霞。霞光渐渐灰暗,新月初上,洒下一片淡青青的月光。
草丛中有秋虫在唧唧沙沙的轻声叫着,偶尔远处会传来一两声长长的凄厉狼嚎声。
崔季陵跪着一直没有动。
空中新月渐渐隐入墨蓝色的天幕中,繁星璀璨。有露水下来,打湿了远处近处的树木草丛。
崔季陵终于动了一下身体。双目因一直睁着,这会儿已经遍布细小的红血丝。
“婉婉,”一整晚都没有说话,现在忽然开口,喃喃低语。声音干涸沙哑,“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先前他靠一口气撑着,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忽然开口,就很难停下。
“我一直在找你。婉婉,这九年来,我一直在找你。我甚至心里一直在怨着你,怨你抛弃我去找卞玉成。但我不知道,我在怨着你的时候,你原来一直在受苦,甚至,甚至,”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神情悲痛,“甚至你在这里。六年啊,你在这里六年,你会不会害怕?害怕的时候会不会哭?你是这么胆小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你独自一人在这无边荒野?但是这九年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竟然还心里一直怨着你。”
哽咽难言,泪水渐渐流出,很快便泪痕满面。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嘶哑着声音说了下去:“你怎么能死?婉婉,你怎么能死?你要活着,活着怪我没有护好你,竟然让你遭了这么多的罪。你该骂我,怨我,一刀子扎进我的心窝里才是啊。但你竟然死了。你是被我害死的。若不是我,你原本可以平平稳稳,高高兴兴的过完一辈子,怎么会,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的苦难,甚至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一直留在这无边黑暗之中?”
心中悲痛难以言说,只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血肉骨髓,无一处不悲,无一处不痛。
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一直直直跪着的身子弯了下去,形如弯弓。双手十指紧紧的抓着地上的泥土,身子一直在发抖,凝噎难言。
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抽气似的在低语:“我要到哪里去找你?上天入地,黄泉碧落,婉婉,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啊?”
随即他泪水汹涌而出,腰背更深的弯了下去,痛哭出声:“我找不到你了。婉婉,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该怎么办?婉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87章 今非昔比
姜清婉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心跳如擂鼓。
转头四望,侧殿中只留了一盏烛火,光线微弱。
今晚值夜的是红药,可以看到她这会儿正睡在临窗的炕上,呼吸平稳。
姜清婉定了定神,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