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应该礼尚往来,于是问他:“你喜欢我怎么样对你?”
步莲华笑而不语,目光向下移,停在阿兰胸口,阿兰不爽道:“做梦,别寄希望于它了,大不了了!”
步莲华笑得像无耻,凑近来,在她耳边轻轻说:“喜欢听你哼……”
阿兰脸红透了,顺手把奏表砸在了他脑袋上让他清醒,奏表落在身上,步莲华看到自己父亲熟悉的字体,确实瞬间清醒,默默飘走,自觉坐远。
过了许久,他在另一边解释道:“殿下,其实这个哼……”
阿兰见他还要提,举起了笔筒:“闭嘴!”
“我指的是哼歌……”他一脸你错怪我了的表情,委委屈屈回看她。
阿兰:“……你自己想想这个理由能站得住脚吗?”
阿兰从不哼歌,她对音律这些天然没感觉,只要一有丝竹管弦声,她就想起南朝伪帝在靡靡之音中醉生梦死的嘴脸,再好听的曲调也变得无感甚至反感了。
步莲华提醒道:“殿下之前还唱过云州谣,我说的哼……就是指这个,我很喜欢。”
鬼才信。
思绪又飘远了。醒了之后,躺在床上不起身,就会这样胡思乱想,阿兰蠕动两下,离得近了,悄悄咬了咬他的嘴唇。
她觉得自己没怎么使劲,无奈牙口尖利,旁边那颗虎牙一直都是牙齿中的战斗主力,步莲华抖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
阿兰吓了一蹦,赶忙捂住了他的眼睛,睫毛轻轻搔着她的手心,他迷茫道:“阿兰?”
“嘘……睡吧。”
“几时了?”
“还早,睡吧。”阿兰一手抽出红绫,蒙住了他眼睛,扶着他脑袋,哄着他翻了个身,把红绫系好了,这才放下手,松了口气。
步莲华尚未从睡意中清醒,乖乖躺了一会儿,忽然推开她:“不想……”
阿兰一愣,又离近了,问他:“你不想什么?”
“……拿开。”
“什么拿开?我的手吗?”阿兰轻轻拍着他,说道,“你睡迷糊了吧?我拿开了,你安心睡。”
步莲华说:“我不是瞎子。”
他声音很轻,但很不情愿,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瞎子……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看不见?不公平……”
阿兰这才知道,他说的拿开是指蒙眼睛的红绫。愣了许久,回过神来,阿兰才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发酸,心里跟着委屈了起来。
“没事的……”她说,“不是你想要的,就是天给的,最后我也要它收回去!”
步莲华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阿兰听到了舒缓的呼吸声,她低头去确认,忽见红绫湿了两处,颜色变深了些。
“啊呀,怎么还哭了……”
阿兰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他的背。
次日晨起,阿兰说:“莲华,你昨晚哭了。”
步莲华哼笑一声,慢吞吞披衣穿袜,慢吞吞回答:“你做梦梦见的?”
“……你没印象了?”
步莲华摇头:“我怎么会哭,我从没哭过。”
“扯谎。”阿兰这就不服了,立刻扳着手指算起他哭的次数,“你流眼泪的时候还少?从我见你的第二天起,你就哭了,我记性很好的……”
新任储君经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记性很好的。也确实是好,但她之所以频繁的说这句话,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怕受到大臣们的欺骗。
所以,她会不停地暗示自己,也暗示旁人,你们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
对步莲华也是如此,因她发现,步莲华不愧是北朝老狐狸之后,不正经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随口乱编的。
步莲华沉默了片刻,说:“那不是哭。”
“哦,都流眼泪了还不叫哭……”
“那只是流泪。”步莲华笑得好看,慢吞吞摸到她身边,摸着她脑袋说,“哭是哭,流泪是流泪,我之前都是疼的,疼起来眼睛自己就流泪了,这可真不是我哭。若真要说,这天底下,最不容易哭的就是我了。”
阿兰笑他:“哈,原来你还会吹牛……”
“并不是在和你吹嘘。”步莲华正经道,“毕竟我忍了这么多年,都熬成铁石心肠了,平常的痛在我看来都跟挠痒痒一样。疼我都不怕,还怎么会哭?”
阿兰陷入沉默,打算不告诉他昨晚他因何而哭,她转了话题:“莲华,我能问问你,你的那个新暗门,靠什么传递消息吗?”
“圣训十七则。”
“啊?”阿兰忽然想到了苏北湘私藏的那本如同命根子一样的‘圣训十七则’。
“那要怎么传递消息?圣训十七则作何用途?”
步莲华却不打算说,笑道:“自有我的办法。”
洛州战场上,楼玉正在摆弄着月霜那根断掉的玉簪,贺然拿着药膏进来,扔给他:“何医要你换药膏。”
楼玉抬起头问她:“我脸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