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她齿关打颤,寒意从心底攀爬,一种莫名的情绪左右着她,让她说话都带了哭腔。
郦清悟微微错开了视线,抵住识海里这股渗透的情绪,“此处回忆对主人太痛苦,导致这一部分的识海有坍塌。”
仿佛天地倒错一般,二人手相牵都站不稳,只得扶了一株桃花树,跪坐在树旁。谢令鸢已经开始头晕目眩,穿越前吃的夜饭都要吐了。
桃花如红雨,簌簌扬扬地飞,落了二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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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清悟记得这棵树。
也记得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
他一手掐住谢令鸢的内关穴,让她不至于晕眩的厉害;一边忍不住唇角微弯,讽刺地想,也许他的识海里,这一部分也坍塌了呢。
他记得孙淑妃是个笑容明艳的女人,他管她叫孙娘娘。
他记得他甫一落座,便看到自己养的“雪睛”被人放了出来,摇着尾巴跟过来。他爱怜地抱起它,想把它抱回宫里,萧怀瑾见状,早不耐烦一板一眼地跪坐了,也就跟着他一起离席。
大皇兄没跟过来。他是皇长子,虽然亦有童心,但因为何容琛的缘故,他过早成熟了,且何容琛对他教导严格。于是自己对他最后的一幕记忆,便是他稳重地正坐,腰背挺直,身姿如松,行止有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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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他们送回小狗,回来的路上,听到宫人惊呼,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
身姿如松的大皇子,趴在德妃怀中,口鼻全是鲜血。德妃身上所有的生机那一刻灰败枯萎,她的手指抠进了地面,浑身发着抖,眼睛里要流出血泪来。
而太阳还在我行我素地照着,百花还在素不相识地开着。
那真是一个温暖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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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令鸢吐得天昏地暗,却扶着树坚持看下去,她明白到了识海关键时候了。
宴席上,乖巧的萧怀瑜虽然人人称道,却有点羡慕地看着两个弟弟离去——那是母妃不允许他养的宠物,怕他染了病。
他失落地偷偷嘟起嘴,好在这时宫人端上来点心,他正要伸出小手,想了想又收回来,看向母妃。母妃正和柳贤妃娘娘说什么,他嘴巴鼓成圆圆的,等她回头看他一眼。
那漂亮的点心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邀请,萧怀瑜看了几次,终于还是伸出手,拈了一块入口。
糕点很甜。
母妃向来不许他吃外宫的食物,一点水都不能沾,几次耳提面命。可是迎春宴上,这么多人,料来是无碍的。连孙娘娘一旁看了都笑道:“别怕,多吃点,本宫嘱咐御膳房最擅长点心的师傅,特意为你们做的。”
萧怀瑜吃完了一盘,还想吃,宫人没敢动二皇子的份儿,便将三皇子案上的点心先给了他。何容琛恰好转过头来,见他吃点心,显然是忘了她的禁令,不由蹙起眉,起身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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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见她来了,一吐舌头,把点心盘子往身后一藏,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见他讨饶的模样,何容琛好气又好笑。倒反思是不是自己平素管的太严?她心中一软,微微叹了口气,正想说让他吃吧,从眼中看过去——
大皇子的鼻子和嘴角,就汩汩流出了鲜血。他还未来得及收起讨巧的模样。血顺着他嘟起的唇角流下来。
滴答,滴答。
落在地上,一滴两滴,变成一滩,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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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满身的血,映入何容琛眼帘,有那么一瞬,她的头脑空白了。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震碎了其她妃嫔的心神,她扑上前把他抱住。
萧怀瑜手中的点心,被她撞落在地。他这时才捂住胸口,瑟瑟发抖,蜷缩起来:“娘……肚子痛,怎么看不见了……”
这刻骨的恐惧,她的天都塌了。
她声嘶力竭喊太医,发着抖,把他揽在怀里,一边拍打,一边大声喊他。
“思贤,太医来了,吐出来!吐出来就好!听话,什么都依你!”
她语无伦次,话音抖得不成句落。她抖着手,伸入他冒着血的口中,为他催吐,她吓得眼球都在晃动。
大皇子粉嫩的脸颊,苍白惊心,口中鲜血越涌越多。他被血沫呛住,咳得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
何容琛攥紧他抽搐的手,把他使劲儿箍在怀里。
萧怀瑜逐渐涣散的瞳孔中,映出的不是恐惧,而是何容琛扭曲的脸。他脸白得惊心,血红得刺目,却现出担忧,声音耷耷的:“你别怕,我不疼,不冷……母亲别哭……”
他用力伸出手,摸索着去够何容琛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
终于失尽了气,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