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邓安宜背上满是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疤,重重叠叠,狰狞骇人,少说也有十年以上的痕迹,且数量之多,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哪怕他在宣府充军三年,身上所受的伤也远不及这一半。
他惊疑不定,据他所知,邓安宜至今只随军上过一次战场,不过两月便回了京,根本没怎么上过战场杀过敌,哪来的机会受这么多伤。
联想到邓安宜身上的种种不合理之处,脑子里忽然如雨夜划过夜空的闪电,骤然间变得亮堂无比。
难道说——
李攸和秦勇几个也注意到了这怪异不合理之处,忆起之前邓安宜与金如归过招时那熟悉无比的招式,脸色都沉了几分。
一时间,除了正在打斗的众人,其他人都目光沉沉地望着邓安宜。
可邓安宜的城府显然远在众人的预期之上,在平复了身上的灼痛后,他仿佛根本未察觉旁人目光里的审视,自如地趟着水从溪流中出来,立在岸边,任由身旁护卫从地上捡起伤得破破烂烂的外袍披到肩上,将背上的伤疤遮挡住。
随后,便迈步往林外走,湿漉漉的裤腿在走过的地面滴落下一串痕迹。
金如归心性狠戾,既已迁怒于邓安宜,怎肯让他全身而退,不等他走远,便一掌拍向霹雳派掌门人的肩头,将他震飞,好突围去找邓安宜的麻烦。
平煜原本在余掌门的身旁,本可趁势拦阻金如归,却借机侧身一避,顺利助金如归突围。
邓安宜刚走了两步,听得身后杀气暴涨,心知身边护卫未必拦得住金如归,不得不回身应战。
两人武功本来稍有差异,但金如归受了伤,邓安宜身边有护卫相庇,勉强打了个平手。
秦勇将平煜的算计看得一清二楚,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战火引到了邓安宜身上,唇角勾了勾,忍不住钦佩地多看了他几眼。
在秦勇注目平煜的一举一动时,傅兰芽却在静静地打量她,见此情形,心底一些早已种下的疑惑如同出土的笋尖一般,有越发明朗之势。
其实,傅兰芽虽然聪慧,在情欲上却算得迟钝。
若在从前,这些细节她是断发现不了的。
可是,她如今心系平煜,因着一份少女情窦初开固有的敏感和直觉,一些以前注意不到,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也不去深想的东西,到了此刻,全看得无比真切。
秦勇素来敏锐,察觉到身后的注视,回头一望,正好对上傅兰芽若有所思的目光。
刹那间,一种隐秘心事被人发现的恐慌感扑面而至。
多年的历练和城府到了此刻派上了用场,跟傅兰芽对望片刻,她很快镇定下来,正要开口,傅兰芽却先她一步道:“秦当家,我对武功之事一窍不通,能否请教秦当家,那位昭月教的金教主为何这般难缠?”
秦勇望着傅兰芽,不漏过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见她目光透着些困惑,语气也极认真,似乎真是在思索金如归的身手。
她多多少少释然了些,笑了笑,斟酌了一番词句,红着脸道:“怎么说呢,金如归身子与旁人不同,既可算作男人,也可算女子,而昭月教有门独门功夫名唤摧心掌,阴柔相济,又有摧枯拉朽的刚猛,是名动天下的绝门功夫。常人若习练摧心掌,最多练到第九层,便已经穷尽人之所能了,故历来的昭月教教主少有人能练至第十层。
“但金如归因着天生的优势,二十岁便已练至最后摧心掌一层,加之他悟性极高,融会贯通,继承教主之位后,又习练了不少旁门功夫,所以才会纵横江湖数十载,无人能敌。”
“原来如此。”傅兰芽恍悟地点了点头。
李攸瞥了瞥邓安宜,问秦勇道:“秦当家,你们秦门通晓天下江湖之事,在你看来,邓公子的功夫有什么不妥?”
秦勇一贯谨慎,并不急于作答,目光紧紧盯着邓安宜,一晌过后,见邓安宜为了阻挡金如归劈到肋下的摧心掌,情急之下,左胳膊竟仿佛化作了灵蛇,硬生生往后一扭,反手搭到金如归的肩膀上,把他往侧边猛的一推。
虽是迫不得已使出,但人在本能之下,总会第一时间用自己惯用的招式来御敌。
秦勇唇线抿得紧紧的,神色极为凝重,淡淡道:“邓公子刚才那一招,叫……御蛇分骨手,若没记错,正是镇摩教当年与左护法齐名的右护法的当家本领,右护法素喜御蛇,所研习的功夫和秘术都与蛇离不开关系。”
空气滞了片刻。
不止李攸,连傅兰芽都面露惊讶之色。
这时,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的文一鸣带领众子弟赶到林边,一见金如归,新仇旧恨统统涌上心头。
今夜万梅山庄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全拜此人所赐,当即厉啸一声,率领众人将金如归团团围住。
平煜借金如归之手对付邓安宜的打算落空,最后一块坦儿珠的下落依然没有头绪,只得上前再添一把火,边打边对邓安宜道:“ 子恒,金教主说你身上有两块坦儿珠,所以才和他合谋一道闯入我府中掳人,今日你又跟他一先一后前来武林大会,就为的将其余的坦儿珠收罗齐全。可惜啊,金教主恨你关键时刻只顾在一旁乘凉,致使他昭月教死伤了大半,他现在恨你入骨,怎能不找你算账。”
这话一出,不止文一鸣愣住,连一旁假借受伤稍歇的王世钊都迅速将目光投向邓安宜。
邓安宜不紧不慢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