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老太太身体微微颤抖,或许是吓得够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清点了手推车里的物品,老太太说:“都在,都在,谢谢你啊,孩子。”
司机问:“大妈,你身上还有哪里疼?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不关你的事。”老太太词不达意,“我是说,我自己脚软摔倒的,不是你的车撞的。”
乔棉据实说道:“是的,师傅,我看见柏油路中间有个凹坑,奶奶不小心踩进去,崴脚跌倒了。”
“你怎么知道?”司机转向乔棉,“姑娘,你们认识?”
乔棉和老太太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否认。
“不认识。”
公交车安全管理员下车,远远地招手示意,大概是提醒司机该走了,不按时抵达客运终点站会扣绩效分。
司机师傅把烟盒撕开,扯掉一块纸壳,写下龙飞凤舞的一串数字:“大妈,我的手机号,我急着赶回总站交班,先走一步。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打给我,我带去上医院。”
老太太没有接烟盒纸片,轻推司机一把:“不用,孩子,你忙你的去吧!”
“那怎么行?无论如何您都收好,记得联系我——”
司机将写有号码的纸片放进手推车里,转身跑开了。
偶然发生的事件,影响了乔棉的计划。
她打算送老太太平安回家,再去文桓市最大的生鲜交易市场寻觅食材。怎料老太太执意要去每天摆摊的地点,坚持说自己身子骨硬朗,让乔棉有事就去忙。
年过七旬还出来赚钱维持生计的人,大多在生活方面极为不易。
即使是路遇的陌生人,乔棉也无法放心。
“奶奶,您摔了一跤,这事可大可小。脚上看着只是出点血,别处疼不疼?如果您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更不能把您一个人丢下就走。”
“孩子,真的没事。”老太太站定了,眯起眼睛打量乔棉,“听你口音像是本地人,可又掺杂着外地方言,你这是回老家探亲吧?”
乔棉略感吃惊:“您耳朵不背啊?”
她有些赧然,不知不觉脸红到了耳根:“那我不该太大声喊着跟您讲话。”
老太太握了握乔棉的手,掌心皮肤虽然干燥粗糙,但传递着质朴的温暖。
“好孩子,你今天帮了我,我送你一件东西。”老太太弯下腰,在手推车侧面的一个红底紫花的布袋里,摸索了三五分钟,翻出一个直径大约八厘米的圆形铁盒。
铁盒带着老太太掌心的温度,轻轻落入乔棉的手中。
“奶奶,举手之劳而已,我不能要您的礼物……”
“叫你拿着,你就乖乖收好!”老太太佯作愤怒,皱眉嗔怪道,“像你这么好心的孩子不多了,以前我也摔过跟头,碰上的人都把我当成是碰瓷的。只有你心肠好、说实话,送你点东西是应该的。”
乔棉嗅觉灵敏,铁盒盒盖严丝合缝,她仍能嗅到一缕独特的香味。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奶奶,我好像闻过这种味儿——”
老太太笑而不答,双手抬高到嘴唇前方,做了个扒拉米饭的动作。
“拌饭酱?”乔棉天马行空地猜测,“闻着好香,您自己制作的吗?”
“有时候摆摊过了饭点,我就到街边买份白米饭,拌点酱吃几口。”老太太说,“一辈子节俭惯了,舍不得用啥好材料,没有肉也没放太多油,你拿回去尝尝,喜欢就吃,不喜欢倒掉它,铁盒还能当个家伙使。”
乔棉复述乔谆易的原话:“我爸爸说,真正的美食不在于价格高低,只要有心,萝卜白菜也能赛过鲍参翅肚。”
说完,她拧开盒盖,香味愈发浓郁。
她深吸一口气,满足嗅觉的需求,然后低头观察酱料的组成。
颗粒均匀颜色偏褐色的豆豉是主料,另有一粒粒的瓜类蔬菜,同样切成五毫米见方的丁状,与豆豉相得益彰。
“奶奶,拌饭酱是素菜,但您做出了肉的香味。”乔棉猜不到第四种食材,但那又是香味的主要来源,“您能告诉我,除了豆豉和丝瓜、冬瓜,您还加了一种什么菜?”
老太太说:“不是一种,是两种。”
乔棉不禁怔住了:“两种?”她埋头仔细闻,的确,抛去豆豉的豆香、丝瓜冬瓜的菜香,另有若有若无的淡淡果香和淀粉甜香。
“说来也巧,我第一回做酱放错东西,愣是把变色的苹果当成萝卜用了。”老太太话匣子打开,语速渐渐加快了不少,“苹果是端午节街道慰问贫困户发的水果,我舍不得吃,放到蔫巴了和买的菜堆到了一起。”
乔棉问道:“蔫苹果,发酵以后有点酒味的那种?”
老太太笑着点头:“嗯,我寻思着只要没坏就能吃,干脆切了两个放进锅里熬。这一种我说了,最后一种搁到酱里的是山药,也不太新鲜了,我从菜市场捡的。”
心疼老太太生活困顿之余,乔棉悟出了个中奥秘。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