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念孩子的爹,有脚步声近,原来是王经,送来战报,还有魏景亲笔家信。
己方大军于丹阳郡云台铜水一带,大败四方联军,歼敌逾十万,降卒无数。济王遁逃;王吉丧长子,率万余残兵勉强突围而遁;屈家三子战死,其余数子在屈守的率领下仓惶败逃。
邺都,已经落在魏景手中,屈守不得不率军且战且退,退守南方。
这是开战以来,最大的捷报。
邵箐大喜,抚了抚肚皮:“这回你爹爹呀,也未必不能赶回来看你出生了。”
她喜滋滋接过家信,摩挲片刻,交给春喜:“快快念来我听。”
“阿箐吾妻,汝与吾儿安否?前二日略有寒意,勿忘添衣。今我已至蒲水,此地江面开阔,坝上野桃错落,别有一番景致,待得来日,可携汝与吾儿一观。……”
因着邵箐如今眼睛不方便,魏景的家信中少了往昔的夫妻私语。他淳淳关切,又细细讲述他进军途中偶见的景致,每每他觉得好的,后面总要缀上一句,来日当携妻儿共赏。
邵箐微微笑着,听罢书信意犹未尽,小心翼翼接过摩挲片刻,她忙命春喜取了笔墨纸砚,令众人退开,她亲自写信。
她摸索着写,为防重叠字写了有些大,还慢,但她乐意自己写,想必魏景也很欢喜见她亲笔信。
体贴关怀,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说自己和孩子都很好,勿牵挂。最后微笑写,她很想他呢,想必孩子也是想的,孩儿爹,你想我们没有啊?
亲自折叠好信,慢慢装好,扬声唤春喜过来加火漆,再交给王经。
“不急,和讯报一起送出即可。”
其实邵箐不知道,魏景专门划拨了人手,负责夫妻间的传信。不过王经也不说,只恭敬接过,退了下去。
邵箐躺回藤椅上,藤椅在春风中微微摇晃着,嗯,她很想他了。
也不知他能不能真及时赶回来呢?
……
魏景其实也很想她。
攻陷邺都,三分之一的扬州落于他手,卢江郡北境的关口城池立即布下防线,将北方的徐州兖州一拦,他专心致志转头对付屈守。
滔滔长江,在丹阳郡东汇入大海,转头攻南,就没了战船之利,荆益大军固然气势如虹,但耗费的时间难免要久一些。
魏景已率军挺进会稽郡,屈守节节败退。
他接妻子来信,在烛火中细细摩挲着不甚整齐的清秀字迹,他一张一张反复看过,又小心收好。
思念入骨,又难免迫切,他渴望在妻子生产之前攻下扬州,及时折返,好迎接他们的孩子降生。
然急切的心情,并未使魏景冒进,相反他进军更猛更稳,致屈守不得不又退一步,退至临海郡。
……
春去夏来,暖暖的春阳转炙,炎炎烈日高照,气温升高仿佛能把人烤下一层皮来。
邵箐早不去外头遛弯了,不过她现在身子已经很重,日常也不随意走动,只在屋里活动筋骨。
寇月抱着九个月大小儿子来探望她,小家伙咿咿呀呀爬来爬去,屋里屋外,笑声一片。
忘了说,邵箐认了这小子当干儿子,她很喜欢他的,就是这小子调皮得很,寇月总担心他蹭到她,拘得厉害,直接给放在地上毯子不让上榻。
寇月抱起儿子让邵箐摸摸脑门,又放回去了,笑着看一眼意犹未尽的她,笑道:“娘娘这十天八日就要生了呢。”
是的,邵箐已经怀胎九个多月了,这两日有坠坠的感觉,腹部会微微发紧,胎儿已经入盆了,生产在即。不过有经验的婆子摸过后说,没这么快,至少得等十天八日。
“听闻殿下已率军攻入建安郡,应是能及时赶回来的。”
建安郡,扬州最南的一个郡,也是屈守残军能退守的最后一个郡。三个月时间,扬州九郡,其八入魏景之手,只要建安一下,他就能立即折返。
寇月由衷希望,魏景能及时赶回。
谁说不是呢?
邵箐抚了抚腹部,肚皮下的小家伙懒懒动了一下。唉,大义她都懂,说得也挺明白的,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急的。
话说她都快生了,孩子爹再不见人,就赶不上了呀!
……
事实上,魏景比她还急。
伐扬最后一战,荆益大军围屈守及其麾下残余兵将于南泉城。
非常激烈的一场攻城战,豁出生死的扬州军战至最后一刻,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南泉城头及城下黄土,混合着浓浓硝烟,在烈日下蒸腾起一种几让人窒息的气息。
但不管攻方还是守方,都没人在意这个,顶着烈阳踏着鲜血,前仆后继杀向敌军。
此战虽激,然结果并无悬念,气势汹汹的荆益大军,强弩之末的扬州残军,不管是战意还是人数,后者都无法与之前者相比拟。
激战半日,在艳阳最炙烈的午间,“轰”一声巨响,南泉城门被撞开,流水的荆益军士杀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