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闻骁看出了我的质疑,他耐心的解释说,他从没画过别的东西,从小到大只画人眼,所以才能画的好。
他也不愿意画人眼以外的东西。
他的画遍布他书本的空白页,我拿着他的书从头到尾的翻,看到很多陌生的眼睛,也惊讶的看见了更多熟悉的眼睛。
如果要形容一个人的眼睛到底长什么样,也许很不好描述,甚至乍一被问起某某长着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可能都无法确定。
可当我看到闻骁的画时,我惊讶的能辨认出某些眼睛属于谁。
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当然只限于同学和老师,闻骁给每位老师都画过眼睛,深邃的,严厉的,精明的,我惊诧的发现,我在其中竟然能看出心情。
我翻遍了他所有的画,最后有些失落的问,为什么没有我的。
我记得他曾用手指轻轻碰过我的眼下,对我说,那是卧蚕,长得很好看的卧蚕,不会被误认为眼袋。
既然好看,为什么不画?
闻骁的回应是温和一笑,难得俏皮的说,“也没有我的。”
我微微一怔,不确定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亲密。
而事实上我心里确实很渴望他能画一画我的眼睛。
有天傍晚,放学铃声响起时,我碰了碰闻骁的胳膊。
在他扭头与我对视的时候,我冲他央求,“你画我的眼睛好不好?”
闻骁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又说,“等大家都离开,我们留在班级里。”
良久,闻骁点头,将纸笔重里拿出来,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
同学们终于一个一个离开了,当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我立刻从座位里站起来,笑着压低头,看着闻骁的脸。
我怀疑我的眼睛里可能蕴藏了某种信息,在这一刻,我没有惧怕泄露它,也许是闻骁的那句“也没有我的”给了我力量。
闻骁手里的笔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下笔,似乎他不知该从什么地方画起。
我问他,“怎么不动笔?”
闻骁仰头细细的看了看我,对我说,“看不清。”
我将度数很低的眼镜摘下来,再次和闻骁对视,“现在呢?”
闻骁的表情认真的近乎严肃,他回答,“还是看不清。”
我双腿跪在椅子上,半坐下去,视线和闻骁齐平,“现在?”
良久,闻骁慢慢的摇头。
我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鼻子,盯着他的嘴唇。
然后我闭上双眼,倾身,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碰。
我重新睁开眼,控制不住嘴角的甜蜜,我的眼里盛满了春水,语气里掺杂着笑意,“还是看不清?”
闻骁忽的眨了下眼,他的嘴角弯起又收敛,他垂了视线,一只手掌搭在我的腿上。
我的心脏“咚咚”的狂跳,我情不自禁的抬起胳膊,去捉他的肩膀……
“嘭”的一声。
有人狠狠地踹了一脚门,然后迅速的顺着走廊跑开。
我先是呆滞了几秒,紧接着巨大的惶恐催促我起身,我撞翻了拦住我的凳子就要冲出去。
可是闻骁拽住了我。
我扭头看他的时候脸部肌肉有些紧绷,我压抑住声音的颤抖,有些急切的问他,“你干什么?”
闻骁说,“别去。”
我的心里在狂叫着“不!”,我用另一只手去扯他的手。
他焦急的说,“你追出去干什么?你想杀了他吗?”
我一下子呆住。
我僵硬的站在原地。
之前的风花雪月全都烟消雨散,我的思绪陷入一团混乱。
闻骁问我,“你后悔了吗?”
我抬眼看了看他,在他问得一刹那,我不想承认,我后悔了。
可是对上他的眼睛,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教室里太静了,已经放学了,我们不该待在这里。
我匆匆对闻骁说,“我先走了。”
没等他回答,我脚步急促的离去。
我想我是被某种感情冲昏了头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那之后我整整担惊受怕了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