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夜的缘故,这幅画整个画面都非常暗沉,景物勾勒也显得相对粗糙,只有画面正中的血红,格外刺眼。
和臻拿着这幅画,快步走出去,陆友铭抱着沐沐跟上。
和臻一出画室就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是一对褐色的双扇木门,门把手上镶嵌着很精致的金属雕花,但没有锁。他缓缓推开,入眼一片漆黑,一股陈旧的纸张味道铺面而来,夹杂着丝丝灰尘的气息。
和臻摸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灯,陆友铭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旧书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虽然整间屋子靠墙全是书架,但隔三差子却被掏空,只余一些零散的书籍。
和臻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房间靠南的书桌后边,哗地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他把画举起来,缓缓地左右移动着,陆友铭也从他身后望过去,画中的一草一木正跟窗外的景物慢慢重叠。没错,这幅画描绘的场景就是从这个视野望出去的。
而从这扇窗再往东望去,正好是案发现场的位置。
这下毫无疑问了,这幅画记录的就是赵宏义当晚被杀时的情景。
其实早在他们到来之前,警方已经来到疗养院做过调查,但鉴于孤独症儿童的身份特殊性,他们并没有作为被调查的对象,这幅画也自然没有被发现。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有些巧合,沐沐是一名重度孤独症患者,自幼便对陌生、嘈杂的声音极度敏感,就像声音能引发她的痛觉一般,她会痛苦地尖叫,甚至发狂,所以这栋房子的整个二楼都很少会有陌生人靠近,包括她房间和画室的玻璃也都是强效隔音的。所以当天警方调查也只是询问了照顾她的李妈就草草了事。想必警方对于能在这里找到目击证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陆友铭盯着这幅画,又看看一脸懵懂的沐沐,她伸出双手握住窗帘,目光很淡漠,但似乎能感觉得到她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陆友铭也伸出手摸了摸窗帘,是上好的天鹅绒,手感细滑。
“她偏好这种材质的东西?”陆友铭问。
和臻眼里露出一丝不解,也摸了摸窗帘,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说道:“她的床上用品也是这种材质。她虽然不会表达,但是会对不喜欢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抵触,经过长时间的试验之后,她现在常用的床上用品都是这种材质。”
“这大概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会来这间尘封的书房了吧。”陆友铭说,“而且我猜,她应该对红色也极其敏感。”
和臻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友铭,把目光落到沐沐手中那只红色的排笔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孤独症患者通常会有一些特定的癖好,比如特定的物品、特定的材质,这些东西或特性能带给她们安全感。我之所以猜到沐沐对红色敏感是因为那幅画。”他说着指了指画面中那摊血,“这里似乎被涂得很重,就像……嗯……”他想着措辞。
“就像被涂了很多层。”和臻说。
陆友铭点头:“对,就像被涂了很多层,而且摸上去会有凸起感。”
和臻:“那么说,她画这幅画,只是因为被红色所刺激?”
陆友铭点头:“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摊红色,是血。”
赵宏义当天穿的是白色外套,所以头部被击中之后,大量鲜血流下来,几乎染遍整个后背。而向来对红色敏感的沐沐恰巧被这一幕刺激到,就画了下来。
“不过她这幅画还真是细致,场景中所有的细节都有,连枯草都画出来了。”陆友铭说。
和臻望向抓着窗帘摩挲的沐沐,若有所思,“跟我来。”
但陆友铭一转身,沐沐抓不到窗帘,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她的尖叫不具有任何指向性,只是单纯地、面无表情地表达着自己的危机感。
最后两人只有暂时把沐沐留在书房,叫了李妈过来守着。
和臻回到画室,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画,递给陆友铭,说:“她一直都有超人的临摹天分。”
陆友铭接过来浏览着,才发现,竟然还有不少连他都知道的名画,那些知名度很高的像《圣母与圣婴》、《拾穗者》、《圣殇》等等,还有一些是景物,很明显是疗养院的各个角落。但无论那一类,画面都非常逼真,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个人艺术添加,是完全的复制。
“学者症候群?”陆友铭小声说。
和臻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只是很小一部分。她虽然有一定的左右脑补偿现象,但是仅仅表现在作画上,而且只会临摹。而她不具备正常的想象力,她的个人创作全是色块。”和臻找出几张油画,递给陆友铭,果然全是凌乱的色块堆积。
“那刚刚那幅画能不能看出点什么?”陆友铭突然想起这才是关键。
和臻把画拿起来,两人的脑袋挤到一起,仔细地观察着只占据很小一部分画面的凶手和赵宏义。
“这……”和臻出声,两人同时转过头,话还未出口,目光却先撞到一起,因为凑得太近,两人的鼻尖似乎轻轻地碰了碰,陆友铭甚至感觉到刚才和臻微凉的薄唇轻飘飘地擦过自己的脸颊。
陆友铭第一反应就是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鼻尖,但这场景,就像在看对方的鼻尖一样,顿时更加不自在。
倒是和臻很淡定地把身子往后移了移,微微眯起那双细长的眼,望着眼前这个耳朵都红起来的大男孩,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唇。
“我想说,这……难道不是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