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爷大骂:“这卑鄙的小贼,我竟受其蒙蔽……不杀此人难消心头恨。”
仁杰分辩道:“不是我……”几根木棍狠狠砸在他的肩膀和头,他痛得几乎晕去,但强自保持意识,只咬得嘴唇出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个悦耳清亮的声音响起,“卢老爷,不可伤他性命。请借一步说话。”
仁杰的心口变暖和,松了一口气,小侯爷,赶到了!
他艰难的转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小侯爷一身蓝袍,显得高挑俊杰,一双美目在仁杰身上转了一下,面色沈静地领着卢老爷走到一旁密谈。
窗台上,一盆雏菊已褪去颜色,只剩孤零零的一片花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地上,又脏又湿,仁杰的四肢扭曲,浑身血迹斑斑。
有人建议:“不如卸了这杀人凶手的一条胳膊,让他受点苦。”
众人愤愤不平,连声赞同。
卢老爷悲痛的下令,“此人貌似忠厚,实际凶残,应断其手足,再做道理。”
小侯爷连忙阻止:“不可,此案悬疑颇多,来人,先将仁公子押送官府。”
仁杰的身体被提起来,两脚坠地拖出门去。
他竭力扭头看向小侯爷。那个人,恍若飘渺气质的谪仙,悠悠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仁杰有满腹的委屈,揪结在心口,他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候爷,直到那俊美的身影无可挽回地在眼角消逝。
“一,二,三,四……“差役口中数着,板子用力往仁杰的腿上打去。他身子被紧按在地上,大板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来,和他心中痛楚相比,这些击打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神色木然,思路纷乱:“雪公子,你将我送官,是想保护我不受卢府的私刑,还是你对我有些起疑?……”
疼痛,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得不中断思考。
“十……十一……“板子不停的落,肌肤肿了,破裂了,鲜血沾到了板子上,溅在四周地下。
……
今夜的雪园,气氛异常不安。
阿飞气虚体弱,睁着无暇的眼睛,不懈地问:“姐姐,仁公子什麽时候回来?他怎麽不来看阿飞?”
小鹃为难地说,“仁公子大概是回不来了。”
小侯爷擦掉左手的血,将伤口初略地包扎一下,徘徊於仁杰的庭院中。
他有些气燥地问:“白一,仁公子怎麽样了?”
那随从上前禀报:“堂上有人指证仁公子,是入室抢劫案的主谋,他故意施恩救了卢老爷,以图谋家财,不想被大少爷识破,故而逞凶杀人。”
小侯爷将衣袖一甩:“再探!”
小侯爷年少聪惠,鲜衣怒马,藐视天下群芳,此刻,只觉得胸口钝钝的郁闷,一口气居然提不起来。
伊人独立中宵,露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淡,仿佛就要消逝在空气中。
天快亮的时候,另一位随从前来汇报:“禀侯爷,仁公子被打了十几大板,几乎晕过去。”
小侯爷一掌拍在石榴树上,一大片枝叶倒伏断裂。远处,宿鸟惊飞。
他的心怪怪的,如被针刺了一下,“丁二,他说了什麽?”
丁二答道:“重刑後,仁公子浑身是血,没有叫唤一声,也没有招供,有人听见他低喃了一句:雪公子,请你相信我……”
小侯爷眉头轻蹙,沈声吩咐:“备马,去扬州都督府!”
第12章 花月正春风
仁杰躺在监狱的牢房中,兀自昏昏沈沈,一时觉得时空错乱,好象小时顽皮迷了路,惶惶地失去了主张。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意识到後脑壳的肿痛,背上、腿上、臀上被板子笞打处的疼痛,也火烧火燎。
他想翻个身来,好让伤口处不压在地上,稍一使力,两只手腕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又使他晕了过去。
待得再次醒来,他首先听到了自己低微的喘息,接着感到全身各处的剧痛。
为什麽手腕和颈子却痛得这麽厉害?这疼痛是如此的难以忍受,他只感到说不出的昏乱,“难道我两个手腕被给人斩去了吗?”良久,竟不敢低下头去看。
隔了一阵,他勉强想转动身体,一低头,只见两条铁夹大链从颈部连至自己手腕,交错垂了下来。
仁杰满腔惊怒,不顾疼痛地撑起身来,拍着牢栅,声音沙哑叫喊:“冤枉,冤枉!有人吗?”忽然手臂一阵酸软,他俯身向前直摔了下去。他挣扎着又想爬起,刚刚站直,後背巨痛,腿膝酸软,又向侧摔倒了。
他无力地趴在地下,心头一片空白:“这局设得好,内贼手段高明,外盗狼狈为奸,以阿飞引我们怀疑卢大少爷,再嫁祸於我,难道,我就要含冤死在这里?”
不会的,人生有起有落,我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仁杰咬牙坐起身,按照瑜伽的口诀呼吸吐纳,尽量不让自己失去知觉。
春风十里扬州路,秦淮青楼江南行,原是生平极乐之事。
人生,本无常,梦里还似旧时游,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而此刻,透过牢房的小窗,一轮缺月挂疏桐,沙漏断,人初静,寂寞沙洲冷。
仁杰迷迷糊糊的发着高烧,一时呢喃:“哥哥,哥哥!阿飞……”一时又叫:“雪公子,雪公子!”接连两天,狱卒送了牢饭来,他神智糊涂,只喝了点水。
到第三日晚上,身上的烧终於渐渐退了。各处创口痛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