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被这给诱惑到了。
他坐在沙发里头,身子软软的靠着,客厅里的灯柔和的投在他的脸上,他开始想象六儿的世界,他想着自己应该就是六儿,他活在街边小巷里,阴暗脏乱的胡同会是他的归宿,他没上过学,所以他被人骂成没教养,他阴沉自私,干了数不尽的坏事,可心里却还存着些许童话。
大抵就是这么个家伙了。
于是,等许璟洗刷完,回过头来看他哥时,冷不丁的被他哥那张阴郁的脸给吓了一跳。
许澄的眉心皱成了几张纸片似的,他眼梢下垂,原本秀美钟灵的眼便少了些许灵气,显得死气沉沉,眸子里刮起了一股冷寂,脸在灯下显得惨白沉郁,可嘴角却是勾起的,那弧度让这张脸刻上了些许嘲讽的意味。
这活脱脱就是个六儿,是许璟脑袋里一直想着的六儿。
他激动的无法言语,他站在原地,颤抖的看着他哥在自己面前把六儿给创造出来,他强逼着自己安静些,把欢呼呐喊憋在了胸腔里。
就是这样,六儿就坐在自己眼前,许璟终究是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了小小的声音。这时,许澄睁开眼,睫毛覆下,又霎的睁开,他眼里满是嘲讽的意味,他歪过头,斜着眼看着许璟,哼了一声,才慢条条的说了,“先生,你当这里就你一人啊?”
那是六儿的台词,许璟愣了一下,便就看许澄突然皱起了眉,“还缺了点什么?”
许璟知道,许澄这是在创造角色了,他把自己心里的激动给压了压,思索着便开口道:“你得再给自己点希望,毕竟六儿心里还是有点光明的。”
许澄没说话,只是又闭上了眼,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构思出最适合六儿的世界。
一直到深夜,他都未睡。
…………
半个月后,《青木》开机。
因为拉结了连朝的加入,还有加上许璟这海归导演的名气上,群结而来的媒体倒是不少,不过许璟一点都不想张扬,简单的弄了个开机仪式,就拉着一帮剧组人缩去了沿海一个偏僻的小镇上拍摄。
靠近海就是冬季,阴湿潮冷的气候着实让人受不了,许璟穿上了厚重的军大衣,里头又成成叠叠穿着四五件,拍摄起来,他们常常四五点就起了,冬天早起就跟要人命似的,有时是要赶一个雨天的戏,往往都是要掐好点,半个月下来,许璟就从刚回国的英俊导演变成了胡子拉渣脾气火爆。
这是许璟回国后的第一部电影,在国外就算是收获再多的荣誉,回到国内后,也是要重新开始的,这就是个起点,只是比起旁人来说要稍好了些,许璟知道,业界的人都许导许导的喊着他,其实心里真正的把他当回事儿有几个?
他不是什么愣头青了,也知道锋芒毕露这回事儿在这个圈子里是不好的,这天的戏拍完,剧组的一伙人还要出去吃烧烤,许璟被冷风吹着,觉得有些气闷,便没和他们去,不过他把钱给了顾晨,就说让剧组的人敞开肚皮吃着,他来请客。
许璟从剧组里离开,就回了他们现租下的一所旅馆里,这沿海的城镇偏僻,旅馆设施也尽显简陋,不过好在剧组的人都是吃过风雨的,就连最大牌的连朝也不在意,这才是好的。
许璟回旅馆后,就先洗了个热水澡,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感冒了,手捂着额角,扒开背包拿出了药吃了两粒,便躺在了床上。
许澄这会儿还没在这里,许璟知道这地方偏僻湿冷,便把六儿这角色的戏安排在了最后,想着等气候暖些了,让许澄能够拍的舒心点,不过他这个滥用职权倒是挺光明正大的,许璟打了个喷嚏,想了会儿他哥,没等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许璟就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很暖,他踩在地板上,映出了个脚印,许璟灌了杯凉水,却喝的太急,呛到了气管里,他弓着背咳嗽着,咳得眼角都沁出了泪光才算好,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透着暗光的窗外,漆黑的夜铺天盖地,窗外的树影被狂风刮乱,外头应该是下雨了。
指腹磨蹭着冰凉的桌子面,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会儿影影重重的窗外,又重新爬回了床上,卷着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早起,许璟顶着眼睑下的两坨乌青,慢腾腾的爬了起来,他捂着额头,难受的厉害,却还是一声不吭的撑着,今天这场戏挺重要的,讲的是岱川的好兄弟落海身亡的戏。
这天正好是飘着雨,天卷着大片阴霾,乌沉沉的压盖下来,风雨欲来。连朝一早就准备好了,他的脸白的就像一张纸,发与眸却是漆黑,沉沉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天一线,他浑身颤抖,近乎神经质的发狂的奔入冰冷的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