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整个村子便动了起来。在阿依农这位族长的指挥下,僰人将要抛弃他们的家园,将自己命运交在一个他们不怎么信任的人手里。
苏任没有和僰人一起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最主要的就是那些被抓去矿山做苦力的僰人,这是他对愿意跟自己走的僰人的承诺。
司马相如很高兴,来僰地的主要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既完成了太守的命令,保住了苏任的脑袋,也为蜀中商会弄到了向导,一举两得,再好不过。
“子恒你是不是因为没有把所有僰人都带走,心里有些不舒服”司马相如见苏任的心情不好,便开解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一次跟着我们回汉地的僰人有五千,足以找到我们需要的向导。”
苏任摇摇头:“不是为这件事,我在想蒙家的那个铜矿到底是什么样子,听说那里尸横遍野,凡是去的人就没有再回来过。”
“哎”司马相如叹了口气:“唐蒙既然答应了我们,想必那些活着的人能活下来,这个世道其实就是这样,死人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作为底层百姓,死亡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死的方式不同罢了。”
从乌家弯出发,没有了辎重这个累赘,一行人走的很快。过了麻坪坝,一马平川,苏任不断催促白马跑的更快一些,希望能多救下一个人。霍金先一步带着苏任的信去了落水关,对唐蒙这个人,苏任并不放心,没有亲眼看到那些人,始终觉得不太妥当。
唐蒙非常的客气,手里捧着苏任送给他的茶壶,嗞溜,嗞溜喝的很舒服:“哎呀,子恒弄出了一个好东西,这茶叶非常好喝,就这么几天,我就发现这辈子我都会爱上它”
“既然都尉喜欢,回到成都,我让人再多送些过来。”
“这多不好”唐蒙呵呵笑着:“那就多谢子恒了”
说了两句闲话,唐蒙放下手里的茶壶,道:“子恒的信我已经收到,也派人去了矿山,子恒放心,凡是你说的那些人,我一定照顾妥当,凶顽的僰人能被子恒说服,此次回去太守必然心悦,陛下对南方的事情很上心,特别是对这些僰人头疼不已,这一次子恒立下大功,朝廷肯定也有赏赐,让我羡慕不已。”
“都尉谬赞了,我这也是碰巧而已,若是没有都尉的鼎力相助,岂有这次的功劳,此事一定如实报告太守。”苏任笑了笑:“听说蒙家的矿山就在这附近,不知都尉可否带我去参观一下,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矿山是什么样子”
“也好子恒要安抚那些僰人,看过之后对那些僰人也能说出陛下恩泽,咱们这就出发,不太远,很快就到。”
沿着落水一路向西,翻过几座大山之后,一条小河出现在众人面前。昏黄的河水说明此处的水土流失多么严重。顺着小河拐进深山,没走多远便能看见一片尘土飞扬。
一阵山风从吹下来,阵阵的恶臭和土腥味混合在一起,让第一次来的苏任等人感到恶心。路边已经出现了白骨和尸体。那些破衣烂衫,瘦骨嶙峋的尸骨,就连黄十三这样的壮汉都不免皱皱眉头。
越往里走惨象越严重。有些尸体就漂浮在河中,无人打捞已经泡的肿胀,早就没有了人的样子。一群野鸟踩在尸体隆起的肚皮上,将脑袋埋进尸体里,掏里面的内脏。不远处就是几个目光呆滞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一点要赶走那些野鸟的意思都没有。
把守山口的不是军兵,见到有人来,这才慌忙起身。唐蒙没有理会这些人,带着苏任径直走了进去。诺大一个山洞出现在众人面前,洞口非常的大,就像一张怪兽的嘴巴,隔着很远能看见一个个佝偻着腰的人驮着大筐进进出出。山洞外,一长溜茅草屋简陋而难看,好几座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坍塌。
恶臭的根源就在这里。大冬天的苍蝇乱飞,里面还有人躺着,一动不动,一定是死了。
霍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苦着一张脸,来到苏任马前,抓住马缰,让苏任下马,扭头看了一眼唐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唐蒙没有半点觉得不舒服,笑着对苏任道:“在这里做苦力的除了僰人便是夜郎和南越人,这些人不但难治而且奸诈,若是不催促,他们一整天就会坐在那里,什么都不想干。”
苏任没有接话,而是问霍金:“找到了多少”
霍金深吸一口气:“不多了,按照僰人给我们的名字,找到的人不到一成,大多数早就死了,就算活着的也活不了几天了。”
司马相如瞪着眼睛:“造孽这蒙家也太狠了,他们是人,不是牲口”
唐蒙明明听到了三人的话,却装作没有听到,只和旁边的人小声说着什么,任凭这三人长吁短叹。苏任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僰人交代,若是因为这件事激起僰人的反感,那便得不偿失。
叹了口气,苏任道:“算了,能找几个就找几个,务必将每一个都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霍金点点头,转身又走了。
苏任压下心中的悲愤,对唐蒙道:“唐都尉,我今天就准备把人带走,希望都尉能行个方便。”
唐蒙点点头:“当然可以,只要是那些愿意来汉地的僰人家眷一定都让子恒带走,这是子恒对僰人的承诺,为了收拢这些僰人,我也豁出去了,若是蒙长史问起,我自当替子恒说话。”
“感激不尽”
在矿上没有久留,苏任觉得自己对于惨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