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金英云刚本科毕业,在这里的医院找到一份实习工作,虽然是要人生地不熟地跑来这边,但金英云还是满腔热情地赶了过来。不过现实与他悬壶济世的理想相差远,几乎一个月以来,金英云都只是跟老师看看小感冒小发烧,没什么大作为。
眼看实习期就要结束了,金英云对医生这个崇高职位慢慢失去了兴趣。那晚深夜,金英云累个半死终于下班,刚走到医院门口,忽然看到救护车呼啸而来。金英云身后一阵喧闹,冲出来几个医生护士,迅速在门口准备就绪。
救护车快而稳地停在金英云面前,门一打开,救护人员立刻抬着移动病床下来。病床上的人,都很难用一个人来形容了,脸上血迹斑斑,床罩也全部被染红,身上有进行过急救的包扎,但是血仍然没止住,鲜血一滴一滴地坠下地面。
金英云虽然在医院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但是从没见过这么惨烈的状况,瞬间吓呆在原地。
“怎么回事!”医生迅速接过病人,边推着病床往急救室跑去,边朝救护人员询问情况。
“车祸,被大货车撞飞之后又被过的小轿车碾压过,肋骨断裂,肾脏破裂,有内出血,脖大动脉出血严重,a型血,右腿骨折,有心脏病,休克状态。”
一直到四周渐渐恢复深夜的宁静,金英云才被脖上直吹的空调风惊醒。刚才那一幕血腥,足够他失眠好几个晚上了。这几年做了那么多实验,他还是没能适应,看来医生这个职业不适合他。金英云收了收衣服,头也不回地往租的房走。
第二天下午刚到医院,老师就一脸惊喜地找到他,很激动地抓住他的手,不断道贺。
“恭喜啊恭喜啊,院领导说你这段时间表现很不错,考虑免试给你住院部医师职位。这等好事,我做了十年医生都没见过!”
金英云不敢当面拒绝,只好苦笑着应和。
昨晚刚想好要换工作,怎么忽然就来这样的事,要找什么理由才比较不伤面混过去呢?
“既然院里有这样的意向,今天我带你去住院部走走。”老师夹起件夹,搭着金英云的肩就往外走,有时候金英云对于老师这般热情还是挺为难的。
“你知道昨晚来了一个‘大工程’吗?”
金英云点点头,老师有很多奇怪的代名词,“大工程”是指要做大手术的人。老师口中这个“大工程”应该就是昨晚车祸那个人吧。
“那个人估计是我见过伤情最严重的患者了,惨了,手术刚结束,要四个医生轮流主刀。以后你值晚班,要特别注意这样的患者。因为病情重,所以危险系数很高,得多留心。”
老师一直不停给金英云讲课,但金英云的精神涣散,在想要找什么借口拒绝忽如其来的喜事。
“哎,到了,小云你看,多可怜啊,看那样,也就十几岁的孩啊……”老师忽然压低了声音,拉住还在往前走的金英云,指了指面前的玻璃窗。
金英云晃晃神,顺着老师的手指看进去,一下又把老师的话忽略了。
这扇玻璃窗像是隔开了生与死,在金英云面前,是一个近乎没有生命力的**。床上的孩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很久才无力地眨一下眼睛。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那孩的脸是完好的,除此以外全是伤。可是那张姣好的脸,是如死般,没有求生的**。
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有喊痛,没有哭泣,没有像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是他根本不想活下来吗?
之后每一天,金英云除了正常上班,其他大部分时间都站在这扇玻璃窗外,静静在角落里看着窗内的人发呆。窗内的人会在有人进去的时候迅速扬起一抹微笑,很温柔很舒心,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就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每一次看到孩在别人转身之后收起那苍白的微笑,变成脆弱的瓷娃娃,金英云心里就一阵苦涩。
强颜欢笑,为何?
一个星期后,金英云以考研为理由辞去工作,握着实习证明,金英云不知不觉地又走到了那孩的病房前。他从玻璃窗望进去,那孩还在发呆。
“朴正洙,我要走了。”金英云对着玻璃窗小声说,他知道里面的人听不见,可他还是想跟他告别。
最后一次了,以后……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金英云苦笑一声,鼻酸酸的,再不走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
“正洙,跟我走好吗?”金英云笑眯眯地说。他握着那双冰冷的手,希望用他的余生,去温暖这双手,这个人。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承诺。对我这种活在生死线之间的人来说是‘没有明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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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英洙的第八百次
“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这句话刻在朴正洙的桌上,也刻在他心上,是他唯一认可的座右铭。
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上的刻痕,润滑的触感,是摩挲过上千上万次的结果。朴正洙趴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指下的刻纹。如果没有来自这句话的动力,朴正洙以为自己应该熬不过无聊又枯燥的高中习生涯。
“正洙,那个猥琐的老男人最近是不是又缠着你了?要不要我帮你扁他?”同桌忽然凑到朴正洙面前,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
朴正洙微笑着摇摇头,看着眼前一直为他打抱不平的同桌,忽然“噗嗤”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