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摆摆袖子,声音极轻地说:“罢了,备水……朕要沐浴。”
其他人站了起来,吕布却向刘协伸出手,见刘协没喝斥,摸到刘协额头上。
“幸而没发热,臣就怕夜风太凉,又是疾驰,担心皇上受了风寒,还是先让大夫看过再沐浴吧?”
刘协看向吕布,吕布一脸担忧。
像吕布这样的人根本不懂逢迎拍马,何况董卓自己做了表率,连李儒都没半点君臣意识,更加上讨好这么个没权利的小皇帝,能有什么用?
刘协不懂了,眉心才皱了皱,吕布回头对外面吼:“大夫呢!?半天了都找不来!!!要不要我亲自去请!?”
吼完回过头,刘协问:“都亭侯何以还屈着手臂?”
吕布道:“臣、臣……”话没说完突然爬起来几步奔出去,在外间嚷嚷:“大夫呢!?还真要我亲自去请来?你们也太放肆了!”
刘协愕然——吕布那只胳膊一直抱着自己,抱了半天功夫都僵得放不下来了。
本来有马鞍,勿需抱那么死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夫是被吕布提进来的,进来抖着手给刘协切脉,刘协看不下去,只得甩起碰不到地面的脚去踢大夫:“朕不要看大夫!给朕滚出去!朕要沐浴!朕肚子饿了!”拿袖子揉眼,呜呜地假哭。
李儒道:“好了,下去吧!皇上还有力气闹,没事。”
吕布吼:“切脉!”
大夫不敢走,抖得越发厉害,半晌才道:“皇上无事,龙体安康。”
吕布道:“下去!”
大夫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儒看看吕布,摇着头走出去。
吕布还在吼:“备水,弄几个伶俐点的下人来伺候皇上洗澡!”
外面顿时忙得人仰马翻。
脱了衣服站进桶里,刘协忙指着染了血的衣服说:“提出去烧了!”
就连洗澡水都换了三桶,皮都要给泡掉几层,刘协才觉得舒服了。
函谷关守将没有准备,自然也没有小孩衣服给刘协换,只找了几件大人的新衣来,内衫,刘协穿上长度刚好到脚踝,拿衣带扎了凑合穿穿。
下人还在给他擦头发,他已经伸手拿了桌案上的馍馍,就着一碗羹汤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小老百姓的原则是能不饿着就不饿着。
至于桌上肉食,烩羊蹄、溜猪耳等,虽然不至于让刘协又想吐,吃却是吃不下的。
吃了个饱,外间铠甲响,刘协抬头看,吕布正从外面伸出头看里边,眼睛撞上。
看那一脸风尘就知道这人压根儿没离开过。
刘协招招手,吕布走了进来。
“都亭侯还没用饭吧?朕吃不下这些,卿吃了罢!”
吕布抱拳:“臣岂敢僭越!”
刘协竖起小眉毛:“叫你吃你就吃,坐下!”
吕布“轰”坐下,手忙脚乱的取了筷子,拿手当碗,夹了面前的菜就往嘴里一通塞,塞几下喝口酒咽下去,又塞。
这不是饿急了……
刘协笑起来。
张飞骂吕布“三姓家奴”,那是外间传言,事实如何刘协却是知道的。
吕布既没做丁原的义子,也没做董卓的义子。
吕布杀丁原投董卓那会董卓手里可是有皇命的,过去也见董卓对吕布大呼小叫,吕布脸上似有不悦,每次都向刘协看过来,然后便忍了。
刘协以前只看得好玩,不曾深想。
每次见吕布董卓都在,也从来没跟吕布直接说过话,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位外间传言十分不堪的都亭侯,骨子里竟然是个大忠臣。
下人取了碗来,吕布拿了,仍旧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
刘协漱了口,一站起来,吕布拿着碗筷也连忙站起来,刘协只得说:“你慢慢吃,朕困了,里边睡觉。”
吕布忙又坐下。
下人放了帘子,刘协爬到席上去,竖耳朵听了会,吕布在外面吃得竟没出什么声,跟刚刚截然不同。
刘协笑笑,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到过午才醒,一群人伺候着刘协洗漱完毕,熬煮得喷香的粥食搭着面食、酱菜摆了一桌。
刘协一看,咦?居然都是他想吃的,不想吃的只有一盘油亮亮的鹿腿片……
昨晚脱衣服,腰带解开后掉下一小块红红的东西贴在地上……
等吃饱走出外间,看见立着的一个吕布。
看样子只稍微收拾了一下,却没挨枕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