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在人群中摸索了一阵,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牛仔短裙,上衣是一件肥大的酒红色t恤,衬得身材苗条,双腿修长。
她,手里挽着一个女生,站在路边和男生聊天。从那男生头顶的一撮黄毛和拇指上又粗又大的戒指可以看出,他脸上昭告天下的写着“不良”两字。
陈一霖眨了眨眼睛,那个短裙女生手里挽着的,是罗青雨。
罗青雨穿着雪白的连衣裙,看上去清清爽爽,纯得仿佛一弯一眼见底的泉水,他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把她从头发丝到脚尖细细的瞧了个遍,像要深深刻进心里。
他对自己说:“好好看着,这是你永远不能战胜的敌人。”
他真嫉妒她,她可以随意的接受拒绝,苏峻平要给她写最后一封情书了,虽然十有八、九不会成功,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心一软一回头,苏峻平必然会敞开怀抱等她。
而他,陈一霖,就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生活在肮脏阴暗的下水道里,有一天实在耐不住饿偷偷跑出来,哪怕只有一下下,也必然会遭到人们的追打和唾骂。
卖鱼的老板见他神色变幻了好一会儿,最终不耐烦的一摔:“你还买不买啦?”
陈一霖立马回神赔罪,接过鱼又说了声谢谢,微笑着走了。
他回家以后,把那包红豆献宝似的拿给奶奶,奶奶很高兴,不住地说:“乖囡囡,乖囡囡。”
陈一霖帮奶奶把电视开到她最喜欢的电视剧频道,然后把袖子一卷,坐在板凳上杀鱼,期间奶奶不放心的过来看,又被他笑着赶了回去。
“没事的,没事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弄鱼了,你坐下来看电视,今天我做饭。”说完还嘴甜的补了一句,“奶奶平常辛苦了,今天我来孝敬你呀。”
晚饭是清蒸鱼,再炒了个苦瓜炒蛋和一个素菜。陈一霖在洗碗的时候奶奶忽然拿电话给他:“老师打来的。”
乡下老太太对老师都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尊敬,小心翼翼的把座机递过去,陈一霖夹在颈窝,一边洗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喂?是谢老师啊,老师好,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奶奶听见他这样的口气,有点不高兴,打算打完电话说说他,她这么想着,却听清脆的一声“喀拉”,陈一霖一个手滑,把碗给摔地上了。
☆、第三十一章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应付完奶奶,洗漱完躺床上睡觉的。
他一盖上被子,像是被人摁了开关一样,忽然清醒过来。虽然清醒过来,可脑子里谢老板的话还是挥之不去。
“你最近怎么回事,这次月考你考了一百四十多名你知道吗?!”
一百四十多名?他连四十名都没考过!
再后面的话他都听不清了,好像谢老板叫他明天去学校。是八点还是八点半来着?谁知道呢,这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乱得很。他的生活像是在高桥上走路,支持他站立和前进的是脚下千万条丝线,可就在那么瞬间,丝线组成的大厦崩溃分离,只有堪堪一条,吊着他的头皮,吊得他头皮发痛脑袋也异常的清醒。
那一条蜘蛛丝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准有失误。
对于他来说,高考是唯一一架通往上层的天梯。
陈一霖出了汗,决定起来去洗把脸,开灯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卧室的灯。不知原先的主人是怎么个品位,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里非要装一个扁圆的灯,灯罩上全是姹紫嫣红的花卉。也许他本意是想提高人的生活情调,打个附庸风雅的基础,可惜陈一霖瞧了半响,发挥自己的充分的想象力只看出一个笑脸,嘴角一直咧到眼角的笑脸。
他盯了灯罩半响,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心想:“我是傻的多厉害呀,一个舍不得自杀的人想要放弃生命,他杀就好了。”
他舍不得放弃的感情,让苏峻平放弃好了。
他决定抢走罗青雨,和苏峻平彻底撕破脸。
他想通之后,觉得自己一直狂乱不堪的内心忽然如结冰的水面般平静,脸也不洗了,回床睡觉。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学校,谢老板面色纠结的训了他一顿,他似乎很生气,但是想到陈一霖家的状况,又不敢说重话,连接在一起反倒成了一副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表情,比单纯的发怒还要可怕。
陈一霖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听他絮絮叨叨,眼角余光却满桌子的乱瞟,瞟见苏峻平的成绩,在登记本上重重的用红笔画了个圈:五十七,他扬起嘴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谢老板自觉棒子给完,要给红枣,拉他坐下,一番好言相劝,说到动情处恨不得拿餐巾纸擤鼻涕以示真情。他说完不由分说塞给陈一霖一盒曲奇饼干叫他回去吃,陈一霖再三道谢后准备推门离开,谢老板忽然出了声:“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陈一霖听这试探顿了顿,回头灿烂一笑:“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谢老板面色抽搐了几秒,最后复杂的一挥手说:“你心中有数就好。”
陈一霖小心的带上了门,高兴的抱着饼干离开了。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曲奇,却一直舍不得买。
把饼干拿回家后,他编了个帮老师忙的借口糊弄过去,然后打包了几份糕点,送到苏峻平家里。
他同苏峻平经常互相串门,杨虹见他来了很高兴,说着:“多见外!来玩还带什么礼物啊!”拿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