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额发凌乱地散落在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的眼。
也挡住了那突兀地簌簌几滴掉进粥里的眼泪。
抿紧的唇将喉咙里的微弱的呜咽声用力咽回去,安岩抬手用力擦去发红的眼角的水痕。
他抬手将白粥咽下去。
熟悉的恶心感陡然从身体最深处翻江倒海地袭来,让他几乎就要将咽喉处的白粥吐出来。
可是他咬紧了牙关,狠狠地,用力地,硬生生地将几乎要呕吐出来的东西重新咽了下去,哪怕下一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地汹涌。
铺天盖地的反胃感冲击了他全部的脑神经让他浑身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下了胃的食物几乎再一次被挤压上食管要从嘴里喷出来,而后再一次被他死死地抿紧嘴重新压回食道中。
…………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终于将那一碗粥吞了下来。
一碗粥喝完,他浑身都已是冷汗淋淋,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那种反复反胃的恶心感简直不亚于一场酷刑。
还好,江小猪出去帮他交住院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喝完粥之后,安岩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左手手腕上,几道黑青色的淤青异常的清晰。
一道道,都是手指的痕迹。
那是那一天,死死扣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的神荼的手指在他手腕上狠狠掐下的痕迹。
他得好好活着……
安岩想。
连带着神荼的份,好好地活着。
………………
……………………
几日后,出院的安岩终于回到了家里。
……那本不是他的家。
打开门的时候,那熟悉的气息都迎面而来,让安岩下意识顿了一顿。
家里的东西都和出门前一般无二,没有什么改变。
改变的是回到这个家里的人少了一个。
安岩随手将行李往地上一丢,走了几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软软的沙发包裹着他的身体,他仰着头,目光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脑中浮现出的那个停在灵堂的冷冰冰的棺木中,神荼苍白的脸。
那个在他心目中强大犹如神灵的人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中,被阴影包围。
棺木的四周都是一片刺眼的雪白,就像是那个人白得不正常的肌肤。
安岩慢慢地屈膝,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
一周了。
他想。
神荼死了一周了。
不会再有人时刻跟在他身边,不会再有人揉着他的头喊二货,不会再有人帮他做饭,不会再有人喊他起床将衣服丢到他脸上……
会做那些事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在一周前。
…………
得想办法通知阿塞尔才行……可是该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安岩在不知不觉之间闭上眼,倒在沙发上,靠边一边,睡了过去。
窗帘微微敞开了一角,外面的太阳落在躺在沙发上沉沉睡着的安岩脸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他的脸上一点点地转移,落下去。
终于,夜幕降临,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在天空之中。
漆黑的夜幕沉了下来,将大地笼罩了起来。
房间里并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因为窗帘掩着,微弱的星光也照不进来。
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气息在房间里慢慢地散开。
青年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沉睡,那身影孤零零的。
几缕黑发散落在他有些苍白的颊边,让他的身影越发显得瘦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