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啊,也就这么回事儿,你还小,凡事看开点儿。”老高从他那工作服的口袋里掏出廉价的香烟,开了烟盒子抖出一根递到叶凡面前,“抽根试试?到年纪了吧?”
叶凡低头看了看,迟疑地接了过来,老高护着火给他点上,叶凡深吸了一口,没适应那味儿,呛得直咳嗽。
“别抽那么急啊,看你那姿势还以为你是老江湖了,敢情还是一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老高见叶凡那咳得要剜心吐肺的模样,急的直拍他的背。叶凡抬了抬手,示意老高自己没事儿,可还是咳,咳得眼泪珠子直往下掉,止不住。
“这烟是呛。”老高说,“也怪我,好心做坏事儿,才多大的娃娃,不该给你的。”
“咳咳……咳,没事儿……咳咳,不……不怨你。”叶凡一边咳嗽一边说话,咳得更厉害了。
“等着啊,我给你倒杯水去,这么咳下去哪是个事儿啊。”说着老高就进了屋。
叶凡也是抽过烟的人,就算这具身体还不适宜,也断然不会咳成这么一副惨样子,他只是在找一个借口,找一个能让他正大光明示弱的借口。
“来来来,水来了。”老高端着杯水,从屋里跑出来,沿路洒出了一半儿不止,叶凡从他手中接过去,一口闷了。
老高看叶凡还夹着那烟,忙说:“我说叶凡啊,这烟值不了几个钱,抽不惯丢了也就这么大的事儿,别勉强自己。”
“我能行。”喝了水止住咳的叶凡想也没想就驳回了老高的提议。前几口抽着呛,到后来慢慢习惯了味儿,气也就顺了,叶凡和老高两人并排坐在高出人行道一米多的石墩子上,一人一口烟,谁都没说话。
叶凡面朝着天吐出一口烟,瞅着天上半天不动的云愣神,直到老高撞了撞他胳膊,他才把视线落回来,他看着老高问:“怎么了?”
“那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你看,你……熟人?”
叶凡顺着老高的视线看过去,立马从石墩翻下去,站在人行道上傻愣愣地杵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夹着烟,反着手在石墩上给碾熄了,不知道是不是叶凡的错觉,他觉着自己听到了还冒着火的烟头在碰到带着热气的石墩时,发出的那一声凄厉的惨叫。
“爸……”叶凡讷讷地喊。
叶生走到近前,看了眼才被捻熄的烟屁股,又看了看叶凡还泛着红的眼眶,用硬生生的语气问:“有时间吗?”
“有,有有有!”叶凡抿着嘴,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他说,“中午有差不多俩小时的休息时间。”
“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半小时。”叶凡想了一会儿朝老高说,“我提前走,要是经理来了,你帮我带个假,随便说个理由就成。”
老高点点头,没多问。叶凡的视线从老高身上转回来,又没敢往叶生身上放,左瞄瞄右瞟瞟的,跟被叫了家长的小学生一模子。
叶生看了叶凡几眼,转过身迈着大步子往前走,叶凡立马跟上,生怕跟掉了。他没和叶生一块儿上过街,他不知道叶生走路喜欢迈大步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叶生习惯站在车来的那边护着,更不知道叶生不喜欢坐车上的座位,一米八几的个头杵在车厢里,特有那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叶凡坐得离叶生有些远,叶生背朝着他站的,这样合了叶凡的心意,在家里不管是吃饭洗漱还是看电视他都不敢打量叶生,怕叶生嫌他,这会儿好了,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这可是我爸呢。三四岁小孩儿崇拜父亲的心理突然蹦了出来。
他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好好地看过叶生,看过他的父亲,是胖了,瘦了?还是黑了,白了?“父亲”这个词汇对于叶凡而言,是沉默的,也是沉重的。过去这么多年里,叶生没有和他说过话,一句话都没有。叶凡知道这是叶生在怨他,怨他要了他妈的命。叶生疼自己的老婆,这是
住那片儿的人都知道的事,叶凡的妈妈漂亮、知书达理、懂得持家,用叶凡奶奶的话说,叶生能娶着这么个好媳妇,是叶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上辈子积德换来了。可是两人才组建了这个家一年多的时间,就被一个可要可不要的孩子拆散了,要是换了叶凡,说不定也会不待见那孩子。
没来得及想更多,叶生走到了门边儿,看样子是要下车了,叶凡连忙站起来,公车一停稳,叶生第一个下了车,叶凡紧跟上。这个地方,叶凡没有来过,挺偏,即使往后十年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这个城市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走了好一会儿,叶凡渐渐看出苗头了,这里是一处公墓,再一联想,他很轻易地就能猜到这是来看谁。这前前后后一琢磨,叶凡的腿就跟灌了铅一样,迈都迈不动。
叶生不说话闷着头朝前走,叶凡就跟他后头缀着,他是真想逃,上辈子他想来见见自己的妈妈,问她为什么把他带到这个世界,让他受这么多不该他承受的苦,可是这辈子……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知道自己真站到了这墓前,自己能跟他素未谋面的妈妈说什么体己话,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指着墓碑一顿痛骂还是低头无语,叶凡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连路怎么走都忘了个干净。
走在前边儿的叶生突然转了个弯,叶凡抿了抿嘴,皱着眉跟上。
快到了。叶凡想。
果然,叶生在一座墓前停下了脚步,叶凡慢慢上前,在叶生身后站定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