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外头有人通报,像一根针挑破了淤肿的脓包,像一阵风惊醒了白日的春梦,谢一鹭陡地松手,跌跌撞撞退到一边。
值宿宦官进来,打躬,好奇地打量这两人:“爷爷,梅大人问……”他要往前凑,廖吉祥没让,他便直说了,“梅大人问是送客,还是收拾客房?”
廖吉祥刚要张口,谢一鹭斜插进来一句:“那个养春……晚上我和你有话说……”他心虚地低着头,手在书案上乱翻,装成研究书本的样子,“李牧那首诗,我们再议议。”
廖吉祥和小火者都愣住了,廖吉祥愣他的满嘴胡言,小火者愣他好大的口气,谢一鹭梗着脖子硬挺,挺到廖吉祥终于替他说了话:“抬张大榻来,”他波澜不惊地吩咐,“被褥用西屋那床。”
谢一鹭把手里正翻弄的抄本合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那给爷爷更衣。”值宿宦官朝门外一招手,进来两个小火者,端着水盆拎着铜壶,绕着廖吉祥开始忙碌。
谢一鹭瞪着一双别有用心的眼,想看又不敢看,在书案这边兀自躁动,帽巾、玉带、锦衣,一一剥下摆在一旁,最后是一双枣红缎靴,掸得发亮,端端立在脚凳上。
谢一鹭口干舌燥,唾沫不知吞了多少,廖吉祥忽然问他:“睡前你熏什么香?”声音是带着困意的慵懒,和毫无防备的亲昵。
“啊?”谢一鹭迟钝地眨了眨眼,“啊……檀、檀香吧。”
廖吉祥一扬手,立刻有人去办,在他的富贵和权势下,谢一鹭显得局促,很有些傻气地说:“你那张床怪大的……”
两个小火者先后转头看他,约略是笑他没见过世面,廖吉祥瞧见他们眼里的不尊敬,眉梢立即吊起来,喝斥了一声。值宿宦官领他们退下,谢一鹭这才敢明目张胆看人,廖吉祥坐在床边,两只细脚踩在宽大的描金铜盆里——这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了,谢一鹭急不可耐地贴过去。
烛光还是那样昏黄,去了雕饰的廖吉祥单薄得近乎瘦小,xiè_yī领口松松罩在胸上,裤脚轻挽着雪白的小腿,谢一鹭不可自拔地盯着那双脚看,脚趾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瑟瑟蜷着,扭起的右脚踝骨上有一颗小痣。
谢一鹭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一伸手,把廖吉祥的簪给摘了,乌黑的发束在头顶上打了两个旋,瀑布一样坠下来,披散在肩头,遮掩在颊边,绮丽的,让人有几分唐突了佳人的惊艳。
廖吉祥吃了一惊,真的发怒了,训斥的话就在嘴边,却看谢一鹭跳着脚脱靴子,靴子东倒西歪扔在地上,他又去扯袜子。
“你……干什么?”廖吉祥问,可能是有些怕,身子微微往后仰,至于怕什么,他也说不清。
谢一鹭没回答,一屁股坐过来,紧挨着他,胯骨挤着胯骨,胳膊碰着胳膊:“我也……想洗脚。”
哗啦,是水波晃动的声音,他进来了,廖吉祥抖了一下,那么大的盆,谢一鹭非踩在他脚上,肉压着肉,能算上阻隔的,只有一缕滑溜溜的水纹。
檀香的味道起了,谢一鹭不雅地有些喘息,这样被廖吉祥的味道包围着,他贸然地意乱情迷:“没和人这样洗过脚吧?”
廖吉祥当然不回答,谢一鹭又越轨地撩起他一侧头发,小心翼翼地别在耳后:“你没尝过的,我都想让你尝。”
这是真心话,他心疼他的牺牲、他的忍辱,也可怜他而立之年没尝过床笫滋味的生涩,更多的是折服,是此人只应天上有的倾慕。
廖吉祥不说话、不表态,总有一种想跑的情状,谢一鹭死盯着他,舍不得移开视线那样地盯,然后弯下腰,两手慢慢伸进水里,一下把他的脚捉住了。
廖吉祥真是浑身都在打颤,不是因为被人碰了脚,而是握他脚的那个人:“松……你松开!”
谢一鹭不说话,仔仔细细地给他洗,脚掌、脚面、敏感的脚趾缝,他揉着捋着,根本是爱不释手。
“好了……可以了……”廖吉祥焦躁地牵他的衣袖,确实是洗了太久,谢一鹭不得不松手,这时才发现,手边没有脚巾。
“让你闹,现在连个拿脚巾的人都没有。”廖吉祥不悦地埋怨。
谢一鹭忙从地上捡袜子,捡起来胡乱把自己擦擦,旁边是一双便鞋,他踩进去,只踩进半只脚,然后站起来,对着廖吉祥开始脱衣服。
廖吉祥愣愣看着他,看他脱了外袍蹲下去,把袍子在膝盖上叠好,从盆里托起他一只脚缓缓地擦。那虽不是官服,也是他的衣冠啊,廖吉祥默不作声地打量这个人,心弦隐隐被拨动了。
谢一鹭捏着他的脚踝,宝贝地,像是抱在怀里,边擦,边拿眼在那上面流连,净白的、泛着水光的柔软皮肤,握在手心里生动温热,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脚窝很深,脚跟却小巧圆润,谢一鹭一定是疯了,飞快地,竟然用唇在足弓处碰了一下。
廖吉祥看见了,脚趾骤然缩起,可是因为暗,不大能确定:“你干什么了?”他惊慌地问,边问边把脚往回收。
“啊?”谢一鹭装傻,顺着他的力道,乖乖把脚捧上床,一转身,支吾说,“晚了,睡吧。”
廖吉祥狐疑地盯着他,想指责他放诞的行径,有些话又羞于出口,谢一鹭费力地踩着那双小鞋,蹭到书案去吹了蜡,回来经过布置好的大榻,他并没睡上去,只是从被窝里取了一只枕头。
廖吉祥瞧见,赶忙问:“你怎么不睡?”
“我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