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陆少侠不会是断袖吧?”谢源走了几步,转过头略带讥诮地问。
“自然不是!”陆铭咬了咬牙,“我只是、我只是看你很可怜,被姬叔夜那个大魔头……休了。”
“回去吧,”谢源淡淡道,背影在寂天寞地的秋夜原上颀长而淡漠,“一场误会,没什么可多说的。”
回去……回哪里去?
陆铭站在满天星光下问自己,看着他的影子慢慢融进夜色里,变淡,变远。
他可以矫饰,可以诡辩,可是他还回得去么?
而他呢?
信马由缰,背影笔挺,像是沉重而不可违逆的律例。
他的心也不会像丢失了什么一样,疼得要死?
不……不会的。
他一定……不会这么迷惘……
谢源的确不会迷惘。
他相信思量耗费的是时间,而犹豫耗费的是机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可以有这个实,但是绝不可以有这个名。
有了名,在众人面前,他可就是一个小倌了,一个皮囊甚佳的小倌。这个身份本身就是最好的诱惑,他不做些什么,难道还等着万人骑?男人是怎么样的动物,他最了解不过了。
陆铭他算什么?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都敢随随便便强取豪夺。
因为在这个时代里,你即使是男人,一旦做了小倌,就比女人还不如。这里是没有什么同性恋的概念的,只有同xìng_jiāo欢这个行为而已,同性恋在古代风尚,是因为小倌本是男人,却模仿着女人,所以对父权社会并不形成冲击。管你如何位高权重,管你如何武功高绝,小倌就是小倌。女人的三从四德还可以换来一个位置,他男遭女淫,几事枕席,最后也定是沦为破履。谢源太清楚了。
他开始细细回想他与他人结交的事情,觉得大家的态度实在都有些暧昧不清。他可不希望他行走江湖还要时刻顾及别人对他菊花的惦记,那他妈是什么破事儿。
他不拿陆铭开刀,这辈子就算完了。
五十八、让我们荡起双桨去抢黄金吧
夜半,盗曳才在辕门处等到两人。谢源走在前头,一连串幽微的松明火把,给他清秀如烟翼的眉骨镀上了一层阴影。他淡淡地让陆铭去帐中睡,自己则借了龙夜吟的透骨,又拨马而去。盗曳困得哈欠连天:“老大,你又怎么地?”
谢源不发一言,狠狠抽了一鞭,使得那匹马王在广阔的草地上疯狂地纵横。烈鬃如旗,夜风如刀,一夜未歇。
第二天大清早,谢源就把人都叫起来,与龙夜吟去辞行。龙夜吟没有什么波澜地点了点头,说有东西要送他们,几人纵马到了销金河畔。长河日出,雾露未去,在静如明镜的深青色水面上,系着一只木兰长船,正随着流水静静地逐转。这艘船的制式不太像中原的船只,谢源更容易想起威尼斯或者北欧的行船:两头尖翘,龙骨坚韧,船板并不平整,而是像肋骨一样往船头船尾延伸,看上去很陡峭。驰到近处,才发现这船着实不小,龙骨突大概有一层楼那么高,而且吃水相当浅。
“行远路,坐船比车马舒适,而且按照传言,顺着销金河一路折西就能寻到黄金城。为了防止再被狼叼走迷路这种事,”说着,他静静地看了一眼谢源,“这次你们就坐船去吧。”
嘤嘤欢呼着哒哒哒跑到船上,东张西望,把船震得晃晃荡荡。
“这个船是谁造的?”谢源皱着眉头问。
龙夜吟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听着阿昭罗里吧嗦的嘱咐:“你要把他放在没有光线的地方,知道么?不能见光,见光容易枯。还有每天给他浇点水……”谢源本以为他们在说莳花养鸟的事情,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突然风月起来,再仔细一听,差点晕厥:哪里是在讲养花,这是在讲那个核武老大爷!
龙夜吟耐性相当好,等阿昭讲完才悠悠道:“这个你自己带去。”
“诶?”
“万一用得上。”
言毕,抬眼朝向龙首。
谢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当即骂了声娘——船首居然跌坐着那个老大爷,神态安详地面朝闲原静水,那背影,那气度,那诡异的感觉,宛如那些远洋渔船刻在船首当保命符的吉祥物!
谢源扶额,但也觉得龙夜吟此话有道理,与他又客套了几句便弃马而下。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陆铭:“你怎么样?去么?”
陆铭在马背上坐着,一动不动,任晨风吹得头发乱七八糟。他大概昨晚上也没有睡好,整个人很委顿。
谢源不再多话,转身就要上船,却被龙夜吟一把扯住了手腕,烫热得简直要烙伤他。谢源一惊,不动声色地甩掉,“还有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龙夜吟神色凌冽,“你们留个人在这里。”
谢源第一反应是留小荷,小姑娘不太适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是转念一想,她一个小美人,呆在全是糙汉的军营里,这绝对是羊入虎口。她又没有什么本事防身,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依靠。
把余下的人都过了一遍,摇了摇头,“对不起,人我都必须都带走,我们一个都缺不得。”
说着,费了点周章取下九煌戒,递了过去:“这枚扳指对我很重要,先押你这儿,我一定回来赎。”
龙夜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探了出手。谢源将手掌一翻,让九煌落在他的手心。
再回头时,陆铭已经不见了。
谢源一撩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