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那日下起了大雨。小尚从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苏醒过来,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穿衣起床。他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虽然很暗,但能看出时间已经不早了。
昨日很晚才睡,今早起不来也是常事。今日狐偃要开始闭关,也不会让他做什么,他也乐得清闲了。
阿鹤已经做好早饭,阿鲤那个懒小孩坐在桌边打瞌睡。小尚过去盛了一碗稀粥,又弄了些咸菜,夹了两个肉包子,吃得不亦乐乎。
“小尚哥哥,你昨日跟师傅出去了么?”阿鹤问道。
小尚吃着包子,腮帮子胀得鼓鼓的。他含糊不清道:“是……是啊。”
“师傅怎么今日便要闭关了?”
“我不知道,大概又在修炼法术吧。”
阿鹤闷闷道:“师傅已经很久没有指点过我了呢。”
“没事的吧,道长他不过是最近忙,过了这段日子,就会教你了。”
狐偃在做些什么呢?小尚自然是好奇的。他知道狐偃此时多半在摆弄他的法器,或是研习道术。除了这些,狐偃还会做什么?
他突然发现,他对狐偃了解实在太少。他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他统统都不知道。
洗完碗筷,他走到狐偃房门前,往里张望一阵,又犹豫一阵,转身就走。就在此时,门却突然开了。
“小鬼,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想进来便进来。”是狐偃的声音。不过小尚还是没见着他人在哪里。
小尚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还要打扫院子呢,道长你继续吧。”
“外面下着大雨,你装勤快也犯不着挑这个时候去吧?”
小尚被识破,红着脸一声不吭。
“进来,我有事找你。”
小尚这才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道长,你叫我做什么呐。”
狐偃坐在垫子上,闭着眼睛打坐。他道:“我有事情交代,你在我边上坐着。”
小尚在他边上坐下,说:“我坐好了。”
“这个十五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会在道观周围布下结界,任何人不得入内。你今日去镇上采买够四天的食粮,今日以后便不要出门了。你跟阿鲤阿鹤将结界看好,不要让人破坏。”
小尚连连点头:“被人打扰会有危险么?”
“自然。别忘了你是我做出来的,若是我遇到危险,你恐怕也难保。”
“明白了,我会好好守着的。”
正午过后,雨过天晴。
庾府内,庾信靠坐窗边,把玩着从东宫里带回的那把扇子。见雨停了,他走出房门。昨晚院子里的牡丹开了,虽然如昙花般急速败去,但也稀奇。他想大约是最近天气适宜,所以才开的。而现在急速败去,兴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
他捻起一朵掉落在地的红牡丹,遥想春日时百花盛放的盛景。
一双白色的鞋子出现在花圃中,虽然雨后泥泞不堪,鞋子却纤尘不染。
庾信抬头看去,这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身着素色纱衣。他容颜俊美,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狡黠之气。他微微笑着,似乎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黑色长发几乎及地,如丝缎般光滑。
庾信自小便跟随父亲出入达官贵人的府邸,见过不少美貌少年少女,皇子们也个个出类拔萃样貌英俊,然而此人却依然令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他问道:“请问你是……”
男子朝他拱拱手,道:“我叫清越,是六皇子邵陵王门客,今日邵陵王正在府上做客。”
“啊,原来邵陵王殿下来了,兰成当真怠慢。”庾信说着连忙站起身来,要往前院走。
清越拦下他,道:“庾公子不必惊慌,令尊已经在招待王爷了。王爷说,庾公子大病初愈,在后院清静之地歇息便好。清越听得人说,庾府上突然牡丹重放,一时好奇,便想到后院来看看。”
庾信道:“是啊,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约前段日子天气正好,牡丹以为春天到了的缘故吧……,所以就开了。”
清越轻笑几声,道:“庾公子当真有趣。我还听说,庾公子诗文了得,在当朝是数一数二的。”
庾信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言过了。兰成不过小有名气罢了,岂敢同湘东王晋安王徐陵之流相比?”他越说越是小声,脸红得低下头去。也不知怎么了,他对着此人便觉得害羞得紧,总觉得在他面前失礼了。
“庾公子过谦了,清越今日来,便是想跟庾公子讨教诗文呢。清越不才,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一丝半点的成就,远不及年仅十三便名扬建康城的庾兰成公子你。”
“哪里哪里,……”寒暄一阵,庾信突然想起什么,道:“兰成当真怠慢,与先生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想到要请您进去坐一坐,我让阿意给我们送点茶水吧。”
清越倒也不客气,缓步上了楼梯,来到庾信的房间。
庾信自小聪明伶俐,备受父母喜爱,他的房间虽然比不得当朝皇子皇孙那般豪奢,但也看得出他父母命人营造时费的一番功夫。
房间很宽敞,书房和卧房建在一块,用帘子隔着。窗前放置几盆当季盛开的花,窗边便是练字和摆放文房四宝的书桌。书架也紧跟着放置一旁,上面摆放着不少常用的书籍。一把扇柄上雕镂着蝴蝶花纹的扇子引起他的注意,他问:“庾公子,这把扇子是……”
“哦,那是东宫诗会时,太子殿下赏赐给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