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桐青点头:“我知道了,我先找大夫问问。”
说完他离开了病房,去值班医生办公室的路上顺手给常钰发了条消息,说他人已经在医院了,展遥骨折的是右手,暂时还没出院。
这天值班的正好是展遥的主治大夫,对宁桐青交代了一下前臂骨骨折的情况和护理注意事项,就说第二天可以来办出院手续了。宁桐青一没骨折的经验二没照顾骨折病人的经验,x光片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门道来,只能看出右手的骨头确实是折了。他本来想把护理这一块问得再详细点,但看着大夫乌青乌青的眼圈,又把话咽回去了。
他把医嘱带给展遥——后者正对着晚餐盒出神,肩膀耷拉着,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望了一眼餐盘里的菜,宁桐青拍拍展遥的肩膀:“出去吃?”
青年飞快地扭过头,闪闪发亮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汉堡店里,各自面前放着一个三层牛肉汉堡,唯一不同的是展遥手边是一大杯冰可乐,而宁桐青只要了一杯冰水。吃饭的时候宁桐青有意地观察了他的同伴:他的父母把他教育得很好,坐姿和吃相都认真而斯文。这个年纪的青年人,无论男女皆是正蓬勃抽枝的树木,树冠可以很大很大,但不是每一棵树的树干,都是笔直的。
展遥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也几乎不抬头,他咀嚼食物的动作很用力,然而没有声音,偶尔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仿佛刚刚成年的兽类在认真捕猎和进餐。
宁桐青也不喜欢说话,一顿饭吃下来堪称皆大欢喜。最后一口汉堡吃完后,他一直等到展遥把最后一点可乐喝完才说出点单完毕后的第一句话:“明天你上午就可以出院了。你想几点办手续,我来接你,然后送你去学校——还是想先回一趟家。”
“我一个人回学校就行。”展遥抬起眼,“学校那边老师同学都会帮忙照顾,我妈告诉过我,说您忙,那不用麻烦您了。”
他说得诚恳,脸上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称的笃定,宁桐青就想,展晨和瞿意的儿子,能给自己拿主意也不奇怪。他对照顾受了外伤的青春期的男孩子全无热情,既然正主已经说了,他从善如流地点头:“不要紧。从博物馆过来很快。不能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去。”
“可以的。”展遥微微一笑,很是乖巧。
宁桐青本来觉得展遥既不像他的父亲,也不像母亲,但在这一笑里,依稀又能看到他瞿师姐的神态。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而是问:“吃饱没有?”
“嗯。”小伙子点头。
“我送你回病房。
稍微犹豫了一下,展遥轻轻说了声“谢谢”。结账时他想买单,宁桐青笑了,没准;于是他又试着只买自己这份,也失败了。被陌生人招待大概让他很不好意思,两次买单未果后耳朵都发红了,宁桐青看在眼里,觉得怪有趣的。
回医院的短短一程也很安静,展遥一开始挂上了耳机,走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又摘下了一只。但他们并不交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肩并肩地穿过医院的院子,来到骨科住院部楼下,宁桐青停住脚步:“那我们明天见。”
展遥眨了眨眼:“……哦。”
“电话号码多少?”
收到答案后他给展遥打了一个,听到手机铃声的瞬间宁桐青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但这个动作被展遥抓住了,两个人对看一眼,年纪更轻的那个抿着嘴忍笑,宁桐青则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这是我的号码。你爸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而且有事一定要早打。”
他想了想,一顿,斟酌着说:“如果早说,万一有什么事,说不定可以不让你爸妈知道。”
展遥微笑起来,夜色中两排牙齿特别醒目:“我一次遇见您这样的长辈。”
青年人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宁桐青也笑了:“反正不要叫我叔叔。”
他们道别,宁桐青看着展遥走进电梯,这才转身离去,取车回家。
到家后他和展晨夫妇通了个电话,把孩子骨折的情况告诉他们。做父母的再着急,如今隔了一个太平洋,恐怕也是鞭长莫及。电话里展晨要瞿意回去,瞿意没做声,宁桐青从父母那里听说过展晨的身体情况,所以也不劝师姐回国,等两口子在电话里都说完了,他才说:“我把我的电话给展遥了。明天出院后我送他回学校,见了老师再说。令公子太懂事了,我这个做长辈的无从下手管教啊。”
最后一句话稍稍驱散了先前电话里为人父母者的愁云,瞿意的语调里有了轻微的笑意:“你算哪一辈的长辈?不过我是真犹豫了半天,叫叔叔吧太年轻,叫哥哥辈份全乱了。不是我夸自己的孩子,有的时候我也希望展遥能再任性点……”
宁桐青跟着笑:“总之,师兄师姐安心做学问,我不敢保证任何事,但‘尽我所能’,还是能做到的……他平时住校?”
“对。”
“那到时候也要和老师商量一下。幸好不是夏天。哦,医生说是打篮球摔的,我当时忘记问了,第一次骨折?”
“之前指头还有过一次。”
“知道了。年轻人身体好,恢复起来快,要是你们冬天能回来一趟,肯定又活蹦乱跳一条好汉了。”
第二天宁桐青请了半天的假,早早赶到医院,打算陪展遥办理出院手续。谁知道到了病房,只见床位整洁如新,展遥坐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