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中有一劫,劫在南方。”
终究是得将时间推回到京都大战之前才能将故事说得明白,那时的白袍老者如此青灵子道。
那一夜北极星格外明亮。
孤高的星辰洒下的光辉被老者擎在手中,似乎映照着此话绝非空穴来风。
“那我明日便去南方。”
师傅是白头,弟子也是白头,两人之间的对话满是沧桑。
他们是蜀山派中最后的一对师徒,蜀山灵脉数代之前便已枯竭,唯有资质平庸如青灵子才会拜进山门。
“善。”
老者这般说,他没有再多交待些什么,似乎对于自家徒弟能否渡过此劫漠不关心。
生死到了他这个境界与年纪早已被看得很淡,甚至对于门派的延续他也不愿再多花什么心思,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的道号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境界名为‘太上忘情’,他的年纪名为‘行将就木’。
“善。”
青灵子也没再多问什么。
大抵修道者修到了高处、深处便是如此,说常人难懂的话、做常人难懂的事,乃至不说人话、不行人事。
青灵子的师傅窥到了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这一夜,幽州某处的大牢中莫邪顶了杨武吉的包。
这一夜,诸葛卧龙自绝于人世。
这一夜,老者在山上刻下了一方阵图,青灵子旁观。
第二日青灵子只身向南,老者于山巅上目送之。
……
“好犀利的剑痕!好重的邪气!”
四日后,青灵子抵达京都,京都夜已深,万家闭户,满街狼藉。
庞大的、被剖为两截的蜈蚣躺在断壁残垣之间。
青灵子比着尸身上的断口如此道。
他的眼中没有大蜈蚣,没有大妖,他的眼中只有一道剑痕。
断剑火麟留下的剑痕。
‘震荡剑’最初的作品。
这一刻,他遇见了他的劫。
他看见了一柄红色的剑,看到了一头怒兽,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戾焰,火麒麟的本相。
起身,不着痕迹地将这一丝邪气与剑痕尽数抹去、收走,青灵子循着战场中战斗的痕迹亦步亦趋,最后来到了一座小院中。
推开柴房的门,他找到了油尽灯枯的燕赤霞。
“不是你。”
燕赤霞的神智已经有些迷茫,靠在柴堆上的他面对青灵子的造访浑身上下能动弹的只有一只眼睛。
青灵子看着燕赤霞,顺带地也看到了燕赤霞边上墙面上刻了一半的留言。
他抬手,地上的一根柴薪自动地跳入了手中,手一扬、‘唰唰’几下他便将墙上的留言补充完整。
“啪。”
他丢下柴薪扛起燕赤霞,摔门而去。
出城,寻得合适的地点,青灵子刻下阵法后将燕赤霞至于其中同时掏出一枚玉简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片刻之后他将玉简抛在了燕赤霞的身上。
盘膝,诵经,金青色的光芒从他身上散漫而出,如长鲸吸水般尽数灌入阵法之中。
阵法开始发亮,一道光柱直通九天。
光散之后原地无论是燕赤霞还是玉简皆尽数消失,但只是须臾天上便降下了另一道光柱,很是精准的,这光柱落在了青灵子的面前,同时在地面上烙下了一块微缩的阵图。
阵图上浮着一枚玉简。
青灵子将其抓入手中,往额头上一抵,再放下之时他的眉头已是紧锁。
“先观察么……”
玉简在他手中化作了碎屑,他略略叹息。
“借月华一用。”
天空中的明月已经恢复了正常,皎洁的光洒在了青灵子的身上,他以右手画出数个圆弧,竟是从月光中拖出了一丝丝柔白的丝。
他默默诵诀,祝祷过之后将这丝线缠在了头上、脸上。
柔丝触肤即化,同时化掉的还有青灵子的五官。
他的五官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又从模糊变得清晰,待得稳定下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青灵子。
他现在是‘燕赤霞’。
……
“奇怪,怎么一丝邪气都没有?”
半月后,易容成燕赤霞接近莫邪的青灵子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那道剑痕中残存的邪气与嗜杀,相反,莫邪向他请教修行之法时表现出的对于道法、对于天地元气的亲和度让他咋舌。他认出了莫邪体内的‘龙族’气息。
是刻意的遮掩还是青灵子真的搞错了?
修道多年,他没理由会认错邪气。
心怀矛盾中时光走得飞快,终于,他们又回到了京都,青灵子不是燕赤霞,那夜的战斗他并没有赶上,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一城的水源其实是被莫邪污染的。在每每莫邪提及想要净化京都水源并向青灵子讨教建议的时候他总是分外地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样的人怎会留下那般充满邪意与戾气的剑痕?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但傅清风却是适时地走到了他的视线中。
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展露出真面目,其一是最为松懈的时候,其二是最为愤怒的时候。
他想出了一个计划,然后便有了石林中的那一幕。
他最终如愿地见到了那充满了邪意、戾气、毁灭的一剑,但代价却是他的生命。
看似是毫无意义的死亡,但就连莫邪也未曾看清,面对着那必杀一剑之时青灵子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我是正确的。”
那时的他只有这样简单的念头。
青灵子败给了他的劫数,他死在了莫邪的手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