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脸上浮现出凄然的神色来，说不下去了。低头对老人道：“奶奶，我们走了好一会儿了，现在回去吧？好不好？”
哄小孩子似的，大着声音，但说得很慢，非常有耐心的样子。和季洋故事里那个阴鬼完全不是一样的人。
主要是这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实在太像子明了。
林允琛见他要走，也不耽搁，刚好看他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就问他：“从这儿怎么走出去？我要去地铁站，迷路了。”
陈煜看了下手表，道：“刚好我也得回学校了，你要是不着急，陪我把奶奶送回病房，咱一起回去？”
怕林允琛误会他有所企图似的，忙解释道：“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刚好顺路，没必要弄得那么生分吧？之前是我不知道你和季洋的关系，所以……你能原谅我吧？”
林允琛原本就不太把那件事儿放在心上，这会儿听他说话的语气觉得熟悉，也就本能地想要多听几句，点点头，随他往病房走。
“我奶奶啊……”陈煜叹了一声儿，“我爷我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可是五年前我爷就去世了，就剩下我奶。现在我奶也病重成这样儿……如果我奶也没了，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了……我的事儿，季洋和你说过吧？”
林允琛点点头：“知道一点。”
这没什么可避讳的，他们也就当个故事来听，又没有闲心去细细调查、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去举报，陈煜也不会胆小到以为他们会去四处宣扬。
“我不知道在季洋的故事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能在一些对这件事情有怀疑的人的眼里，我都是个狠角色。呵呵……我有什么狠的？允琛你想想，咱们这个年纪，再怎么斗，还能斗得过自己的老子？不过是老子说什么、咱们听什么而已。不然还能怎么办？学业、生活、前途，谁能保证只靠一个人的打拼，就能有好结果？更何况还有我妈呢，我不能只顾自己啊……”
林允琛其实没兴趣听他说这些，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和自己是没有半点儿关系的。但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实在太熟悉，也就安静地听着了。听着就只是听着，也没闲心往心里去。
“打从我有记忆起，我家就没有一天是正常的。我爸总是打我妈。我妈为了我就忍，后来我长大一些，我爸权力越来越大，就更不可能离婚了。我妈几次下狠心和他提，他就打得更厉害。我也反抗过，可儿子哪能斗得过老子？事后他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妈身上，说我妈没教育好我……”
陈煜说起来还没完了，“我总得上学吧？不然哪能有出路啊？不是一辈子逃不开他的魔掌？而且我成绩要是不好，他还得打我妈。这就总有我看不住的时候，每一次我反抗他，我妈都要被他打个半死。后来我也就妥协了……我妈怕我爸怕得，都没个正常人的思维了，我和她也说不明白什么……就只有我自己啊……”
“允琛”，陈煜忽然看向林允琛，道，“你知道这种感觉么？明明那个地方应该是‘家’，可是你每天开门进去，却总觉得比宾馆还让人不舒服。明明那应该是你最亲的两个人，但你看着他们，却还不如学校里的老师亲切。”
说完，自己又摇头笑笑，道：“你当然不会懂……没有人会懂。从小儿，我就只有在爷爷奶奶那里，才能体会到什么是亲情。季洋他从小儿就生活在蜜罐子里，他爸妈夫妻感情好、为人也正派，他不懂得这些。原本我和他关系也应该挺近的，但我在他面前很自卑，我越是羡慕他，就越是不敢和他做朋友。”
第96章 不知不觉拉近关系
林允琛原本没怎么在意他的话，只是出于礼貌地听。但可能因着和子明的语气很像，听着听着，竟然听进去了。
而且陈煜说的这种感觉，他是真的懂。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回林董和楚部长家，心情儿都比上学还沉重。别的小朋友是每天嚷嚷着不去上学，他是恨不得每天都能泡在学校。
“有些人啊，生来就拥有很多；可有些人呢，生来就背负很多。季洋一出生，人生就是正数，我一出生，人生就是负数。我得先努力把负数归零、再去追赶他们这些人的正数，我活得比他累得多啊，和他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我也想像他那么活，可我哪有资本呢？我没有那样疼爱我的父母、没有那样光明的家庭，也没有王鲲鹏那样从小儿喜欢我、对我好的朋友，我更没办法对女人感兴趣，没法儿像他那样，交个校花女朋友……从小儿我就压抑着、隐忍着、步步小心地活。像他活得这么潇洒的人，看不上我，也很正常。”
陈煜说得通情达理，也很惹人同情，林允琛听着的确有所动容。但最让他关心的，还是只有一件事：“你说王鲲鹏从小儿喜欢季洋？”
“是啊……”陈煜还挺惊讶，“季洋没跟你说过吗？”
林允琛摇摇头，道：“他们不是好哥们儿吗？亲兄弟的那种。”
“啊……那就是吧。你别多心。”陈煜很避讳似的，忙停了话题，不说了。
不但这事儿不说了，好像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失言似的，整个人都安静了，再不发任何言语。
陪着陈煜把他奶奶送到了病房，是单间vip病房，房间里除了他奶奶之外，就只有一个打扮得很得体的中年妇女。妇女从容貌穿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