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越来越多……
1000cc后,他几乎走不动,站不稳。
陆大伯给他请了长假,关在家里最小的房间,陆奶奶每天给他送饭,手上开始有金镯子,玉镯子。
再后来,陆允信看不见她安抚的眼神,看不见很多东西。
他吃不下饭,只能喝蛋白-粉,喝了吐,吐了喝,无数次休克,无数次缩在狭小昏暗的角落,听见外面陆大伯和不同女人隐约奇怪的声音,听见麻将机转动,听见“小允在午睡……新闻啊,小崽子皮痒,意外死亡很正常,没办法追责”,然后是粗语言笑……
那种喉咙无法滚动、无法下咽的感觉,那种出汗眨眼都困难的感觉,那种长时间休克后睁眼那瞬、就像游泳初学者在水底碰掉了鼻塞和泳镜,水从四面八方灌来,逆着窒息拼死朝上浮的感觉……
日-日-夜-夜,无处可逃。
江外公办公室电话一学期五个月缴一次费。
老教授吝啬抠门,绝不允许学生助理用公用电话给私人打。学期末,他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无聊地核查完,顺便看了异地陌生号码拦截,回放出家属院一熟悉小孩怯怯的声音……
江外公挂了电话立马打车到基地,基地警卫要拦,江外公愣是搬特权搬校长各种胡缠乱泼,破例把明瑛叫了出来。
傅逸说,那天程女士在家,江甜脱不了身,他和毛线几个骑车去乡下偷荷花。他出来买水骑错方向,玩性很大地跟着一排呼啸路过的救护车和警车去看热闹……
明瑛不可能放过陆大伯,陆爸爸亦是。
轰轰烈烈告上县城法庭,传讯唯一的证人。
陆奶奶揣着自家老大声泪俱下的“妈我错了我真的不想死,妈真的,妈明瑛肯定不会原谅你,我进去了谁来给您养老,妈我知道悔改我会好好孝顺您,小允已经脱离病危,我也没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在明瑛和陆爸爸的期待下,在陆允信躺病房里、想陆大伯伏案想得心肝绞着发痛的企盼下,她颤巍巍拿起话筒。
“小孩子南城城里来的,水土不服饮食不调是我照顾不周……当然,当然没有虐待……”
“……”
“针眼啊?是心疼他,带他去医院看过,那个胖胖的张护士可以作证,还在私家诊所输过几次液……地下卖血什么什么黑色产业链?”
“……”
“我老太婆听不懂,他大伯怎么可能认识那样的人,没有,一次都没有,”老太太被木槌声敲得缩脖子,“真的没有,俺喜欢俺孙子街坊邻里都知道,怎么可能,他大伯也喜欢啊,蛋白-粉一罐一罐地买,你见街坊小孩谁吃这么高级的东西了……用俺老陆家各辈祖宗发誓。”
陆允信对陆奶奶抱过多少维护和希望,便有多不可原谅。
陆允信那年十岁,真的是个孩子,天真幼稚的小孩,才刚刚接触这个世界,才准备形成认知和价值观……
第一次,贪婪背德把他拉入深渊。
第二次,亲情lún_lǐ熄灭明火。
江外婆说:“整整两年,没有说一句话,整整两年,无数次徘徊在窗边……”
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江甜觉得,在乡下那天,程女士都站出来,都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自己面前了,她还是难受。
她难以想象,处在陆允信那样的境地,要怎么才能……
“对不起。”第二个道歉。
如果她早知道,如果她知道一点点,她都不会、绝对不会在那个初遇的暑假,最后一天,约了他又失信于他,“真的对不起……”
江甜拉着他衣摆,哽咽着,“那天早上我出门前接到电话,程女士和我爸下巡,和拆迁户发生冲突流了血闹出人命,我担心他们,然后那时候他们在谈一个项目,事情不能到处说……”虽然后来她赶过去,父母毫发无伤。
陆奶奶和陆大伯……
明瑛和陆奶奶……
江甜和明瑛和父母……
人人有情有义,他茕茕孑立。
“叮——”
电梯到。
“对不起。”陆允信出声,没动。
江甜怔。
“我向所有没经过你允许的肢体接触道歉,向所有指向不明确的话道歉,”陆允信摩挲着手机,屏幕上挂着明女士短信“已去,你爸爸覆的眼”的手机,无比平静地,没看江甜。
“我觉得我们可以保持在,”他手指稍稍扣紧,一字一顿,“普通同学的距离。”
江甜的手缓缓停下,反应几秒,抬眸凝视他:“陆允信,我喜欢你。”
没人出电梯,电梯门徐徐合拢。
静止的空间里,江甜呼吸重,陆允信呼吸轻。
片刻。
“你没必要喜欢一个怪胎,一个怪物,一个不会关心人,不会体贴人,无情无义连自己亲奶奶临终了,都学不会宽恕和原谅,永远只有自我的冷血变态。”
陆允信自嘲地扯唇,手插在裤兜里:“你应该哭一场,让程女士把你转回北三,你应该和那,宋易修多相处,现在在一起或者毕业后在一起。”陆允信说,“你们是一类人,你们都被大家喜欢,你和他相处会轻松会开心——”
“你不是怪物,你不是怪胎,你不是冷血变态……”江甜流着泪,仓皇地抱他。
陆允信保持视线平视前方,出手拂开。
他拂一次,江甜抱一次,拂一次,抱一次……
陆允信不想纠缠,抿唇用力。
江甜借着他力道、近乎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