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越来越好奇,幕后那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了。”云倚风看着他,“那极有可能是许家往事的知情人,可既然知情,为什么不直接送一封信函,将所有事情全部说清楚呢?反而要编一首童谣,引得满城风雨再让我们猜。这其中,除了想毁掉许家名望、让许家人终日活在惶恐中,会不会还有别的意图?”
“红鸦教的鬼画符都出了,明显是要拉我下水。”季燕然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吧,不说这些,我们先去十八山庄。”
太阳依旧是温暖的,金灿灿一片洒在长街上,照得周围一切都无比蓬勃旺盛。
季燕然心里有些遗憾,此等初春烂漫的天气,就该寻一处向阳矮坡,弄一把椅子躺着,看看春景,品品春茶,再不济,也该回雁城酒肆里畅快喝上一坛醉春风,管他十八还是二十八山庄,实在闹得慌。
当然了,一个人回西北略显无趣,最好能再带一个。
想到这里,他抬头向前看去。
云倚风依旧走的挺快,也依旧穿着白衣。
不知是哪家成衣铺子的手艺,用了流水一般的雪纱,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似一抹漂亮的轻盈白羽,整个人像是比先前更纤细。
季燕然紧追两步,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云倚风:“……”
萧王殿下淡定道:“晚上带你去吃肉。”
云倚风道:“嗯。”
季燕然很满意,又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以避开街上粼粼马车。
王府暗卫远远看着,觉得……云门主真是个好人啊!
被王爷用血灵芝骗来骗去都不生气。
而且王爷还扯人家的头发!
云倚风登上台阶,轻轻叩响许家门环,引来一众过往路人嘀嘀咕咕。这十八山庄可今时不同往日,五位掌柜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剩下一个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实在晦气得很,哪怕从门口路过都要多掸几下衣袖,生怕染上厄运,更别说是亲自登门。
管家亲自替两人打开门,为难道:“王爷,云门主,我家老太爷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已经快糊涂了,怕是见不了贵客。”
“我们是来找五掌柜的。”云倚风道,“他人在何处?”
“就在自己的院子里,这边请。”管家躬身替二人带路。从前院走到后宅,沿途除了官府派来的守卫,下人已是寥寥无几。春日原应花草初萌,生机勃勃,这山庄里却四处都是阴暗的,沉沉死气如看不见的黑云,哪怕天上日头再亮再暖,也照不穿,照不透。
许秋平独自坐在院中,桌上清茶早已冰凉。
他面前有几本账簿,都是些无足轻重的生意。在袁氏与许秋意先后出事、许老太爷又一病不起后,许秋旺的长子便粉墨登场,“顺理成章”接管了不少重要商铺,只将一些鸡毛蒜皮丢来这院中,以示他自己依然“重视”这位五叔,两人正在一同撑着许家。
这若放在平常,他定会勃然大怒,但现在却也顾不得了。
只要能将命保住,钱算什么,钱什么都不算。
许秋平甚至有些庆幸,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人管着生意,让自己可以缩在家中,一心一意保命。
木门被推开的刺耳“吱呀”声,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看清来人是谁后,赶忙跪地行礼:“参见王爷。”
“起来吧。”季燕然拉过椅子,“我们此番前来,是想问问五掌柜,有没有想起什么陈年旧事,好方便张大人那头,将凶徒早日捉拿归案。”
许秋平被下人扶着站起来,叹气道:“大哥与四哥闹出这种龌龊丑事,许家在外人眼中,已经彻底脏了,王爷与云门主有疑虑也在情理之中,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句童谣更是翻来覆去想了几百回,实在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言辞诚恳,屋门更是大敞着,说随时都能搜,绝无暗道与密室,情绪激动时,甚至还险些背过气,慌得下人赶紧取来提神药,让他狠狠吸了几大口才恢复,却又开始犯心悸,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手指止不住地哆嗦,看着碰一下就要昏,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消停。
两人离开十八山庄时,已近掌灯时分。
季燕然道:“你我若多来几次,只怕这位五掌柜也没几天好活。”
“他是真的发病,并非演戏假装。”云倚风道,“不过再病弱也只是身体,他脑子可没病,哪怕内心真藏有秘密,也不会被几句忽悠或恐吓诈出实情,同许秋意一样,都需要看到赤裸裸的证据。”
“原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季燕然道,“罢了,我们先去吃饭。”
云倚风答应一声,慢悠悠走在他身侧,并肩穿过同心街。这里恰好是成衣铺子最集中的地方,柜台里的老板们见到两人,自是喜出望外,都热情地跑出来打招呼,又将新料子赶紧搭出来,若被萧王殿下相中了呢,说不定还能再多卖出几套。
一时间,长街两边的门板被挂得姹紫嫣红,各色锦缎折射出不同光晕,映着一盏盏摇曳的大红灯笼,如一场热闹的春夜旖梦。
季燕然在他耳边问:“红的那件,好不好看?”
“好看。”云倚风回答,“像血灵芝。”
萧王殿下面不改色,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走,我们去吃饭。”
云倚风侧过头,眼底有些隐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