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害怕游铮会一枪崩了这个身体里的妖孽,他是真的,有些不忍心。
所以这个人如果是耶戈尔就再好不过了,耶戈尔和原来的游竞无亲无故,他们俩之间的羁绊,无论是提防也好信任也罢,是朋友还是敌人,都是真实的,都是属于他的。
即使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他注定会失去所有。
他低低地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总是要死个明白啊。
“从前一直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昨天晚上突然都想通了。”耶戈尔回答。
“我和游竞第一次喝酒是在河岸基地换防的时候,我代表执政院去劳军。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少将。”耶戈尔很缓慢地说,“你却以为我们从没一起喝过酒,或者说,你甚至以为我和游竞从来没见过面,对吧?”
真正的游竞绝不可能忘记。
前来视察的秘书长大人一下飞船就不见了,差点没急死随从人员和换防前来的指挥官。
河岸基地的参谋长淡定自如地招呼来一个副官:“看看基地里少将的那艘星舰还在吗?”
副官联络完毕,报告说:“五分钟之前刚升空。”
参谋长松了口气:“那没事了。”他拍拍指挥官的肩膀:“来到基地的第一课,学会适应我们的游长官。”
游竞带着耶戈尔低低地飞过满布着红色长草的平原,他猛然拉升,推进到第二宇宙速度,冲出了大气层,星舰依次划过河岸基地的天边七星,七星恰好列成一条线,以人眼不可察的速度各自在轨道上分离,经过计算它们下一次联珠要在一千年以后,巡航的大型军舰涂装成荧荧闪烁的幽蓝色,船身描绘着天琴座的国花七弦,停留在太空中的空间站张开蝙蝠一样的双翼,游竞灵巧地操控星舰翻转着避开它们。
“河岸基地很漂亮吧?”游竞笑得非常肆意,“大老远地从奥菲斯过来,不好好看这么惊人的景色可惜了。”
耶戈尔微微一笑:“的确美丽惊人。”
游竞再一次拉起船身,故意从一艘军舰顶上滑翔而过,耶戈尔都能看见军舰上的激光炮缓缓地随着他们移动,像无可奈何的眼睛:“对了,阁下来自执政院是吧,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耶戈尔很坦然地说:“我是秘书长,耶戈尔。”
星舰猛然停滞了一下。
耶戈尔非常明白他大名鼎鼎,而且不是什么好名声,更明白他的名字对于一个姓游的军人意味着什么。
于公,赫连家暗戳戳地与游家争斗很久,打压军队的政策大部分都有赫连定在后面使力。于私,他的婚姻是人人皆知的政治交易,尤其婚姻对象还是个绯闻众多、不喜欢同性的男人,也在私底下被嘲笑鄙夷很久。
但是耶戈尔无所谓,他此行前来又不是来表示友好的。
游竞怔了一刻,勉强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交个朋友。”
是吗,耶戈尔冷酷地想,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于是晚上的洗尘宴,游竞就把枪口对准了耶戈尔:“现在滚出河岸基地,马上!”他眼睛发红。
会场一刹那安静了下来,人们惊异地看着明明上一刻还在碰杯的长官们此刻持枪相对。
耶戈尔抬起手示意无事,他淡然地说:“我和少将有些许争执罢了。”
游竞咬着牙说:“你管一亿驻军的取暖开支叫做些许争执?耶戈尔,此刻若把你踢出这个门,恐怕不出一个小时你就会冻成冰雕!”
耶戈尔不动声色地看周围人变得愤怒的眼神,确信如果他真的起草这么一份命令,走不出这个门就会被军官们撕成碎片。幸运的是,他只是说说而已,但这些双冒着火的、憎恶又畏惧的眼神告诉他,这些军人很明白他有权力这样做。
这就是他不辞辛劳地来边境的目的:和平年代,军人的忠诚对于政府来说用处不大,国家更需要的是他们的敬畏。就像狩猎的时候,要打开笼子,让猎犬没有障碍地奔跑,但狩猎一旦结束,绝对不能松掉它们脖子上的牵绳。这是耶戈尔的制衡之道,天琴座不能失去游家的势力以压制赫连定,但是前提是游家必须不敢有二心。
你说,这样刻骨铭心的记忆,游竞怎么会忘呢。
所以耶戈尔在提名执政官时,非常放心地选择了游竞,他正直、莽撞而热血,做耶戈尔的棋子再适合不过。
但他轻微地察觉到这个“游竞”的不对劲,他还是正直莽撞热血,但“游竞”开始会怀疑、会思索、甚至有时候细心敏感地让耶戈尔有些无措。而最大的问题在于,他非常无知。
“没有人知道游家兄弟的母亲是谁,游竞从三岁开始就脱离了战场,生活在奥菲斯的社交圈里,怎么可能有一个虚荣的母亲逼着你做这做那?至于有野心的父亲就更可笑了,游不殊的确曾经是天琴座最有权势最野心勃勃的男人,但那都是战争结束之前,战后他低落得令人发指——甚至变成了反战分子,十几年之间游家从元老会的第一席衰败到忝陪末座,如果不是游铮很快入主军部,这样的衰败仍然不会停止。你昨天喝醉酒时不小心说出来的真话,表明了你根本不是游竞。”
游竞咳了一声,自嘲道:“没想到我露出这么多破绽。”
耶戈尔的脸色并不比他更好看,但他很快抬起了眼睛,目光像锐利的箭:“再过十个小时,大气中天然气释放出的热量,足以上升到引起救援人员注意的地步。在执政院工作这么久,想必阁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