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踢开椅子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上映着他单手叉腰的身影,他狠狠冲着自己的影子踢了一脚,骂道:“傻逼东西!”
何沿是深夜被电话惊醒的,他一看到来电显示是“爸爸”,整个人都惊了起来,爸爸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晚打电话给他……
“喂,爸爸?!”
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请问,是何瑾洺的儿子吗?”
何沿急道:“我是,您是哪位?我爸爸的电话怎么在您那里?”
“咳,”对方说道,“你父亲出了车祸,现在在第三医院,是我送他过来的,我看他手机上有你的电话……”
何沿眼前一黑,他已经掀了被子,跳下床铺,他一边急急穿衣服一边还在问电话那端的人:“我爸爸怎么样?有危险吗?”
“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我马上过来!”
这时宿舍里的其他几人也都被这动静惊醒了,程嘉荃第一个跳下来:“何沿,出什么事了?”
何沿慌得手直抖,连衬衣扣子都系不动,程嘉荃过来给他系扣子,老大和君君也都爬了起来。
“我爸……车祸……”何沿哆嗦着说。
“别慌!我们陪你去医院,”男孩们一边穿衣服一边安慰何沿,“没事的,京都这个地方开不了快车,你爸不会有大事。”
他们急匆匆奔下楼,又叫醒了宿管的阿姨,几个男孩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打车,到了医院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何沿一路飞奔到手术室门口,那边的长椅上端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何沿一瞬间顿住脚步,愣住了。
“何沿?”对方也微微惊诧,“你怎么……啊,你是何瑾洺的儿子?”
“周……周先生,”何沿讷讷道,“您怎么在这里?”
他一眼看到对方手里握着的手机是他爸爸的,蓦然瞪大眼,这才想起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极为耳熟,当时心急根本没去在意:“是您送我爸爸来医院,打电话通知我的?”
周晏城点头:“是,没想到这么巧。”
“谢谢……谢谢您了,”何沿此刻满心都是焦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我爸爸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手术,我把他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他的意识还很清醒,腿受了伤,但是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周晏城凝视着他,“你别太担心,会没事的。”
何沿慌乱地点头,这时三个室友也都跟上来了,他们一起在另一边的长凳上坐了。
何沿只沾了沾凳子又站了起来,他问:“周先生,医药费是您垫付的吗?我还钱给您。”
周晏城尽量不动声色:“不用,没多少钱。”
“要的,等我爸爸醒了,我们再好好感谢您,但是这个医药费不能让您垫,”他低头摸口袋,却发现自己匆忙中连钱包都没拿,刚才打车都是老大付的钱,他转头让三个室友把钱都凑了出来,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亲疏立见。
周晏城咬着牙:“不用急,改天还给我也可以。”
“要不叫沈群过来吧,让他带钱来?”程嘉荃问,说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怎么觉得脖子凉凉,好像有刀架过来一样。
何沿抬头看了看医院墙上挂的时钟,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周晏城紧绷的脸色这才松懈了些,然而何沿又转身对他说道:“周先生,麻烦您了,您先回去吧,我跟室友们在这里就好,钱我改天送到您的公司去。”
他又给周晏城鞠了一个躬,礼数完美至极,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周晏城瞪着他微弯着的脊背,一只手在身后握成拳,指尖狠狠刺进掌心肉里。
他如同木雕一般立着,半晌努力牵起嘴角:“那好,我就先走了。”
何沿没有注意到周晏城的步伐有多么怪异而僵硬,几个室友好奇地问:“何沿,这人谁啊?看着真有气势!”
何沿答:“宏时资本不是在咱院设奖学金吗?我们昨天接待的就是他。”
“哇!那至少是个高层吧!”
“大概吧,不怎么了解……”何沿心不在焉地应着。
几个男生你一撘我一撘闲说着话,周晏城一步一步像个自己提着线的木偶僵硬地走着,直到身后的讨论声彻底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