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的成熟都是漫长的经历和岁月一点点累加的。”穆歆雅哽咽着,长出口气,控制着发颤的口吻极力咬清一字一句:“我多希望我的儿子也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而不是一蹴而就,被迫承受这些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事。”
谈城低着头,攥紧衣料,嘴唇僵直的蹦着。心情无限下沉,脑袋嗡嗡作响,胸口被真相压的喘不过气,仿佛那一刀捅的是他自己。
“你知道他爸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穆歆雅喃喃自语着,双目通红,却未流泪,之后的话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上浮的悲痛被冷酒一次次压下:“他说,让我不要忘了他,下辈子还想和我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拯救过很多人,唯独救不下来最爱我的那个。”穆歆雅的声音很小,很无助,带着悲愤和绝望,抬手捏了两下鼻梁。
“有时候我会下意识问自己,后悔吗?后悔揽下这个案子,后悔当律师吗?”女人说完这句话,神色渐渐开始恢复,好似已经过了最艰难的那道坎,剩下的只有无所谓道的惘然。
谈城没听到她的回答,五指来回在外裤上摩挲,几分钟过去,他看了看穆歆雅,谨慎试探的问:“您……后悔吗?”
女人释怀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她晃了晃手里的酒瓶,说的异常艰难,却也无比坚定:“我没做错,所以不该由我去承受,去背负。若我沉浸在这样的折磨里走不出来,就是否定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我必须坚强起来,才能对得起我所有的付出与失去,我不能让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不否认,曾经产生过想要放弃的念头,是宛忱给了我坚持走下去的决心。”
穆歆雅温柔的冲谈城笑了一下,对话终了。饭桌上一闪一闪的跳着屏幕里的光,电视机被摁了静音,此刻正无声的播着画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庆的笑容,背景红火一片。
谈城点了根烟,闭上眼,肩膀泄力一沉,有些疲惫。他在想宛忱,想他的那些经历,那些过往,那些他曾体会过的的沉重与悲痛。彼时渴望多了解一些他的事,好能帮他多些分担,如今听到,除了难受的无可救药,就只剩下无力徒劳。
宛忱还在重症室的时候,宛勋已经去世了。醒来后不但要尝受身体上的疼痛,还不得不接受父亲已然离世的事实,心里是如何挺过来的,谈城不知道,他只恨没能早点认识宛忱,好能照顾他,陪伴他,把能给出的所有真心和力量毫无保留的呈给他,一起面对人生避无可避的意外与无常。
可就算经历过这些,宛忱依然活的乐观开朗,积极阳光,没有对这个世界抱有丁点怨恨,没有内向迁徙自己的善意,更没有陷进无解的挣扎与痛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