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十分安详,仿佛该做完的事都已经做完,来人间这一趟,已没有什么遗憾了。
林言涩声问:“谢我什么。”
我既没能帮上你什么,也未能改变分毫,是一个再无能不过的人。
“谢谢你那天站在台阶上,看见了我——”但没有出声。
林言喉结微微滚动,说不出来话。
是的,那时他分明可以出声,叫住赵宇,但他没有——
“快到夏天了。”
顾丽如在梦中般轻声说:“囡囡腰跳舞跳坏了,夏天总要我给她洗头发。我得快点去找她。”
“......”
林言心头像梗住了块石头,压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不起。”
良久,林言嘶哑地低声说。
“您道歉做什么呢......”顾丽微笑着,说:“造成这一切的人,又不是林律师您啊......”
“我好恨赵宇。”
顾丽平静说:“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女儿的未来,毁了我最重要的一切。”
女人抬眼,看着林言,接着道:“我刺了他四十多刀,那是他应得的。”
“林律师,你知道么,当警察找到我,说我是‘杀人嫌疑犯’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啊——他真的死了,那个畜生,终于去给我女儿偿命了。”
“......”
林言抿紧了唇,有些艰难地快要喘不过气。
“我住在旧城区的半间二楼,省吃俭用,送女儿去学跳舞,得罪谁了呢?”
顾丽彷徨问道:“我们拼了命地活下去,只是想把日子过好一点啊......”
林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不肯像无数个已经妥协了的人那样,唉声叹息一句,这就是命啊。只压抑地闭了闭眼。
“赵宇给了我五百万和解费。”
顾丽道:“我花了四百多万在他的那个小区买了套公寓,用来接近他。林律师要是方便,能不能帮我转手卖掉,等我死后,多买一些纸钱烧给我。”
林言点头,非常低地哑声说:“好。”
“我是个没用的妈妈。”
顾丽眼眶含泪,温柔地笑着哽咽说:“她是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却没有好好保护她。”
“......希望到了那边,不要再像这辈子这样穷了。”
曾经多少个黄昏傍晚的等待,女人急匆匆从工厂下班回来,一面在阳台上晾衣服,一面看着对面的公交站。
她在等待着哪一辆车,带回来她的小姑娘。
会面时间很快结束,顾丽带着重重的镣铐,“丁零当啷”地走进了黑暗中。
林言离开看守所,外头已经接连下了十多天的雨。
他撑起伞,整座城市都缭绕着灰蒙蒙的雾。
这寒气沁人的季节,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林言想,夏天快点来吧,他想最后再看一次血红的凤凰花怒放的样子。
事务所很久没接到什么案子了。
它本就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律师所,林言是里头的台柱子。
从前林言在的时候,很多人慕名而来,但自从顾丽之后,林言身体状况愈下,无法再分出太多精力。
林言去事务所整理了下私人物品,又告诉管委会主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找过来的案子请都帮他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