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隐隐能看到灯火。
“快走。”
陆含谦催促他:“再耽搁会儿我就反悔了。”
林言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身,快步朝前方走去。
他的背影消瘦单薄,却脊背挺得异常笔直。
在漆黑沉重的夜色中,就像一只竭力挣扎,要冲破黑暗的鹤。
那种孤芳自赏的倨傲,无畏无惧的孤勇,和当初他在雲都冷冷剜陆含谦一眼时的气质一模一样。
总有一种人,你把他推进深渊,踩进泥地,他再站起来时,眼睛也依然是干净的。
最深的夜空中也会有星星,最不堪的淤泥里也可以开出潮湿的花朵。
陆含谦靠在车上,手拢到打火机跳动的火焰边,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目送着林言的离去,只沉默地告别。
我好喜欢他。
陆含谦无声地心想,但是我太笨了,挨得太近,会弄伤他的。
自此山高路远,再也不见了,林顾言。
夜九点,陆家庄园。
所有佣人都不在,陆含谦把车停进车库里,直接上了三楼。
然而三楼静悄悄的,陆北征似乎不在。他皱了皱眉,站在楼梯口给陆北征打电话。
没等电话接通,二楼就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
陆北征拧开房门,走到过道处,朝楼上看去:“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陆含谦一笑,见陆北征上来了,便在三楼小平台的西洋桌旁一坐,懒洋洋翘起个二郎腿:
“没什么事,回来玩玩。”
“给你那小律师求情?”
陆北征似乎能猜到他的心事,微笑着道:“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这么掖着躲着,还能躲一辈子?”
“我妈呢。”
陆含谦状似不经意问:“医生说她今天出院了,我回来主要是找她有点事。”
“她睡了,今天闹了一天,很累。”
陆北征容色没有丝毫变化,刚才他出来的那个房间,就是陆太太的房间。
陆含谦似乎觉得有点稀罕,因为记忆里,陆北征十几年都没怎么和陆太太共处一室了。
“你很喜欢那个小律师?”
陆北征坐到陆含谦对面,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又示意陆含谦,陆含谦摇了摇头。
“你还以为你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陆北征道:“作为要继承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你这么因为私人情感就分不清孰轻孰重,我很失望。”
陆含谦一挑眉,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好失望的,你能做到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感情,也不存在面临这种选择的机会?”
自成年以后,陆含谦很少有和陆北征这样相对而坐,公事之外的谈话。
而今晚又尤为安静,整个宅子里的佣人都休息了,寂静的长夜中,不会有一个人来打扰。
以陆含谦的角度从落地窗看出去,还能看到一院子的花海——这是每年陆北征都会安排的惯例。
“怎么会有人没有感情呢。”
陆北征慢慢举杯,在昏暗暧昧的壁灯下呷了一口红酒,不紧不慢道:“其实论起来,你比我要花心——二十年,你能二十年都只爱同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