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澈料想上官澜是想念叨当年这“鬼见愁”是为何被他拢进了公子盟。怕是为了炫耀一番,立刻截了话头道:“无非就是你打赌赢了他或是他轻功输了你,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澜见玉凤澈一语道破,颇为不满地撇嘴哼了一声,拿了桌上茶盏继续喝茶。
玉凤澈瞧着好笑,但若是当真笑出声儿来,少不得被纠缠一番,赶紧拿了盏子到唇边喂了茶把笑意混着一道吞下。缓和过来,才开口问道:“你原本该是打算在此地将那些人击杀的,为何提前动手了?”
上官澜笑道:“要是在这地方闹出了风雨,这一寨子的人能安心?我也就是多想了这么一茬,何况寨子里也有些妇孺,把那些人引来,终究不好……”
玉凤澈听到此处,心里才算明白。垂眼把玩手里喝空了的盏子,低声:“难怪当日你非要租下一个独院,原来是怕牵扯到旁人……”顿了顿,又道:“万一,他们不动手,你怎么办?”
“他们不动手,那便先下手为强。”上官澜不以为意自顾自添了茶,添了一半,便将茶壶放下,哀叹一声,“南疆烈酒百日红名扬天下,此行竟不能饮上一杯,当真遗憾!”
玉凤澈伸手拎起茶壶将上官澜手中茶盏添满,“伤还没好利索,你就别想了。”
上官澜拢了茶盏一脸落寞。玉凤澈回想,上官澜怕是自之后便一直不曾饮酒。屈指算算也有两月。往昔那恨不得将自个儿泡在酒里的人儿断酒这么长的时日也着实为难了他,“先忍忍吧,等伤好了,陪你喝够本。”
“成啊。”上官澜笑得眉眼弯弯。想他以前,受了伤……其实遇见玉凤澈以前,他还真没什么受伤的时候,忽而想起玉凤澈刚到公子盟,月下共饮梨花白时,他曾道一句:“真是个祸害!”如今来看,当真是一语成谶。思量到此处,又禁不住笑了一笑,将半盏残茶饮尽。
玉凤澈还待说什么,却有一人自院中走了来。脚下沉稳速度却不慢,进得房内,双手奉上一卷纸书,“盟主,京城加急。”
那人见纸书被接下,也不多话,折身就走。上官澜指尖旋着那纸书,陡然五指一张,将那纸书纳入掌心,笑问:“阿澈,你猜猜这里头说了些什么?”
玉凤澈手指叩了叩手里的盏子,“要么是圣命要么是京城局势于你不利。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后者可能性大些。”
“你啊,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上官澜有些扫兴地挑了挑眉,但眉梢眼角的笑意却还是明明白白,将掌心摊开递到玉凤澈手边,“拆开瞧瞧,是不是徐宏坤又闹腾了。”
玉凤澈稍稍想了想,才想起上官澜口里的“徐宏坤”就是那总和公子盟不对付的太子殿下。好笑地将上官澜手心里的纸书拿了来,“也难怪那太子跟你不对付,就冲着你背地里这份不尊重,他怕也不肯轻饶。”说笑着将那卷成细小卷儿的纸书耐心拆开,上头写的事儿倒叫玉凤澈好生新鲜了一把,“这上头说,润记赌坊、仓记绸缎庄和燕子楼被查封了。”说完,指尖拈着那薄薄的纸晃了两下,“京城里公子盟暗地里经营的场子?”
上官澜指尖在桌面上慢慢点了两下,“说错了两点。第一,我不是背地里对徐宏坤不尊重,就算是他站在我面前,我也是这样;第二,这几个场子,是公子盟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经营的,江湖上都知道。”
“嘁!要是清白,能让人抓着把柄给查封了么?”玉凤澈轻蔑地白了上官澜一眼,将手里的薄纸给撂下了。
上官澜眉头挑了一挑,“做生意嘛,难免使点儿手段黑吃黑。”顿了顿,又道:“现在先由着他闹腾吧,等我回去了,总有法子的。”上官澜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眉梢挑着的笑意一如既往得风轻云淡。
玉凤澈也难得费了些心思好好考量了一番如今的情势,斟酌着词句,缓声道:“你一直这么跟太子不对付,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当今圣上,已经老了……”
听见这话,上官澜垂眸,敛了眼中异样神采,将手里的空盏子摆回手边茶几。这阿澈啊……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知道,你不必为此费心,我有估量。”
听见上官澜这么说了,玉凤澈这才稍稍放心,却还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心里有估量就好,毕竟伴君如伴虎,要留心些才能长久安稳。”
“嗯……”上官澜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几分。长久安稳……其实以前,他还真没考虑过什么长久安稳。他以为他要孤身一人孑然此生,生也好死也罢长居久安也好颠沛流离也罢都只是他一人,他又何必求长久安稳?但是现在,不同了,不同了……
玉凤澈方才只是略略扫了一眼那上头满满当当的蝇头小楷,如今又细看了一遍,禁不住笑了一声,朝着上官澜漾了漾那纸书,“京城里头的前辈们哭诉说您再不回去他们就得出去化缘了。”
上官澜回过神来,也被逗乐了,“你听他们瞎说。他们手段可厉害着呢。他们出去化缘,倒霉的不是他们!”
听这意思,是不打算加快行程了。玉凤澈撂下了手里的纸书,“也是,要真是省油的灯,也进不了你公子盟。”这话才说出来,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他好像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禁不住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