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到此节,上官澜才缓声开口说起南疆时局:“最近无妄送回来的消息,咱们散出大理王通敌叛国意欲联合南掌吞并南疆的消息之后,南疆民怨沸腾。但是我不曾料到,王府辖管的八万平南军竟会联合民众合围大理王府,大理王逃出。南疆局势越见混乱,此时就靠着王府一名旧臣控制局面。”
玉凤澈色变道:“竟会到如此局面!”
上官澜搁在桌边的手指无意识摸索着桌沿,思忖了半晌才道:“这会儿朝廷也没给个准信儿,不过我猜,南疆怕是要改制了。”
皱眉思量了片刻,玉凤澈才明白上官澜话中深意:“大理王府后继无人,若是趁机削藩改省立郡县,确实是一举两得。不过这事儿要办,怕是要费些时日,何况南疆民风----”见上官澜摆手,玉凤澈会意,也不再多说,只等他续话。
“这是后话,现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现在要紧的是将南疆局势稳当下来,早日将大理王缉拿。至于他早年布置下的势力,有秘衙和公子盟,历时不久自然也能拔除。”上官澜道,说到此处,眉头仍旧不见松动。
玉凤澈也知道此时是最为棘手的时候,也难怪上官澜思量这些的时候面露疲色,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局势如此,他还有心为他做一碗手擀面,这份柔情,也已然不易……心里才隐隐有些高兴,却又想起了见过的胡阿满与嘉儿丫头,一时竟纠结得鼻头发酸。好容易压下了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思,开口问道:“你以为,此事该如何收场?”
“若我所料不错,朝廷必会传旨往大理王府,令齐舟领一省巡抚之职,拆八万平南军为郡县守军着专人统领。之后,再慢慢遴选人才添补缺漏。”上官澜一心思谋,也未曾留意玉凤澈的神色。也全然不知玉凤澈心底的百般纠结无奈。抬眼,却撞见玉凤澈正一瞬不瞬落在他脸上的清浅柔和的目光,心里蓦地一动,垂眸,“阿澈以为呢?”
玉凤澈别开目光,点了点头,“若是改省,最折中的法子也只是这个了。”方才瞧着上官澜敛眉垂首的模样,月色清明倒衬得他越发玉面桃花,稍不留意就看得走了神。
约摸是谋定了,上官澜眉尖终于松动了些,“若是当真全如我所料,那么朝廷不日便会派遣禁军内侍钦差前往南疆下旨。指不定还会着你随行。”
玉凤澈听罢,眉头稍紧,旋即松动,“不妨事,安稳南疆局势,是先父遗愿,我也当尽绵薄之力以慰先父之灵。”
忽而听得玉凤澈提起玉简,上官澜心里略有些发苦,但也知道玉凤澈此时已无芥蒂便没再多说,只续道:“大理王眼下行踪不明,他定然要伺机反扑。穷途末路之下,怕会不择手段。南疆怕是还要乱好一阵子……”说到最后一句,叹惋意味甚浓。
见他思谋如此深远,怕是早已习惯如此谋定时局,他啊确实太辛苦了……惹起了几分心疼,玉凤澈忍不住宽慰道:“总能安稳的,你不必思虑太多。你,也总是思虑太多。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会有朝廷出面,你帮衬着也就行了,何苦思虑如此周详费了精神?”
上官澜被玉凤澈这几句话说得有些恍惚。何苦思虑周全扪心自问,他也只是习惯如此而已。不由苦笑了一声:“也是,我就是习惯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也不早了,阿澈你歇吧。”
玉凤澈见上官澜起身拎了食盒子竟是要走,赶紧扯了他衣袖,“天色太暗,提个灯吧?”
“不必,天色尚好,看得清路。”
大庆十三年五月。圣旨下达,遣禁军五千,内侍近臣携旨南下,玉凤澈也在钦点随行之列。
自夏至至今,不过也才五日。圣旨下到,玉凤澈领旨整装,如今起行。骑了浊玉出城,才出得城门丈许,忽而察觉了什么,扭头回望城门。
城门上头一袭白衣翩然立定,在他回首去望的时候遥遥躬身一礼。也未曾勒马驻足,只回头瞧着上官澜,直等他起身冲他摆了摆手,才稍稍笑开,转头前行。
京城往南疆,山水迢迢,也不知这路上山水间酝酿下几多风雨。
☆、叁拾陆.
南疆局势惊变至此出乎上官澜预料,但殊无妄杨千秋洛裳之流胸有丘壑绝非凡辈,惊变之下应变非常。毅然以公子盟江湖势力框助大理王旧部齐舟安稳局势。
玉凤澈随五千禁军前往南疆,在入南疆地界之前,倒是顺风顺水,但一入南疆,饶是有公子盟中人前来接应,但这一行人明里暗里也总有人紧盯。毕竟皇旗张扬,走的又是官道,因禁军人数众多,且要防备大理王暗箭刺杀,也只能在野地扎营,与行军无异,行路之中有诸多不便。
用饭歇息都有营帐倒也无妨,单单沐浴一项尤其不易。毕竟热水浴桶之类实在难得。好在天气尚热,沿途都在水源附近扎营,直接沐浴泉水倒也无妨。
军中风气向来不拘小节,时常数十人一道嬉水共浴,玉凤澈面薄如何能和数十人一道?只惯常在夜色深沉之后宽衣入水。
这一日也一如往常。不过这一回才入水不久,岸边便有动静。身子瞬间绷紧,提剑在手,剑锋双手埋在水下,杀机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