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又道:“这话也不妥当,二爷还有一样,要是也能满足,那才算真的人生圆满。”她打量着镜中姜知甜的脸色,道:“二爷啊,还差个小少爷。”
姜知甜抬头,问镜中的苏嬷嬷:“嬷嬷见多识广,男人家圆满与否,有约定俗成的标准,想来嬷嬷见惯的,不须赘言,那么女子,怎么样才算人生圆满呢?”
苏嬷嬷笑了笑,声音如流水,带着与这闷热夏夜完全不同的清凉:“女子么?从父母长辈的角度来说,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嫁得良人,夫妻相和,儿女双全,上没有恶婆婆刁难,中间没有妾室勾心斗角,底下儿女安康孝顺。”
她顿了顿又道:“可这些说起来容易,生活中女人能占一样就已经殊为难得,这也是我不曾嫁人的缘故。世事易变,敌不过人心易变啊。”
姜知甜望着苏嬷嬷,道:“是嬷嬷太过贪心了吧?”
苏嬷嬷承认:“那时候年轻,总以为世间罕见,可于我来说未必是难事,所以任时光磋砣,转眼就已经满头华发,到头来人也好,情也好,俱都空空如也。人生图什么呢?不就是做事时痛快,事后不悔?”
这话似在鼓励姜知甜勇敢的往下走,可姜知甜仍旧不觉得明白、清晰。
苏嬷嬷那句话不要太对,世事易变,不敌人心易变,顾知慕在世人看来是良婿之选,可对于姜知甜来说,并不。
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不似夫妻,倒像……说句难听话,倒像母子,他跳脱难定性,姜知甜则沉稳太过,模加不顺眼,难免多嘴教导。
就因为顾知慕不定性,姜知甜对未来不敢持太乐观的态度。
她问苏嬷嬷:“嬷嬷觉得顾二爷怎么样?可是能够依靠的良人之选?”
苏嬷嬷道:“奶奶不是已经和二爷成了亲?”
姜知甜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二爷嫌弃,又始终记挂先前的罗氏,我和他尚未……”
苏嬷嬷毫不留情的道:“那又如何呢?”
姜知甜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
是啊,那又如何呢?
她所有的命运都系顾知慕于一身。他嫌弃,她就得守活寡。她能守身如玉,并非是她的清高和自尊,不过是顾知慕的嫌弃。
如今他转了性对她有了兴趣,她就得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将来他若能始终如一,她便一辈子是顾二奶奶,还能有幸沾他的光,将来或可封得诰命。
可万一将来他功成名就,始乱终弃,她就得狼狈下堂。
从始至终,她的意愿都是那么的微薄和不可理喻。
苏嬷嬷道:“奶奶别嫌奴婢说话刻薄,几十年孑然一身,纵然孤苦,可老婆子有别人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自由。生死由我自己选择,更不要说是富贵还是穷困。我不敢和圣人比肩,但生活是我自己能选择的。”
苏嬷嬷收起玉雪膏,对着镜子里的姜知甜道:“奶奶是我见过的,容貌最美丽的女人之一,可女人的美貌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反倒是真心难得,可心藏在重重血肉之下,是真是假,需要一辈子来探寻。”
姜知甜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