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心里微凉的翡翠玉佩贴在胸口时,孟桓才惊觉,原来才仅仅一个多月,他也会这样想念宋芷,想念到想抛下这劳什子战争,回到大都去,想听宋芷用低哑的声音叫他征南。
其实,很少有人会叫孟桓的字。一则,蒙古人色目人一般都会叫他的蒙古名,二则,汉人大多会称呼他的官职,叫他字的人寥寥可数,可宋芷叫来就那么动听,像小猫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他的心。
“希望你笑口常开,没有烦恼。”去年秋,宋芷的话犹在耳畔。
那是最简单,最直白,又最动人的情话。
孟桓低下头,亲了亲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他的子兰得知他出征,一定会难过,会失落,会想念他。
就如同他想念他一样。
孟桓有些担心宋芷,年前文天祥的死亡似乎给宋芷造成了很大影响,那天宋芷面对着文天祥的尸首时,一脸呆愣、满脸泪水的模样,孟桓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心疼。
以宋芷这样的性格,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是很危险的,他会时不时地触怒掌权者,自己不在京中,他若再惹了麻烦,谁来护着他呢?
“副将。”亲卫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进来。”孟桓身披着铠甲,手里的长刀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寒光。
亲卫进来后,向孟桓抱了个拳,躬身道:“斥候在东南三里地外的鸭子山发现了敌情。”
“知道了。”孟桓拿起头盔,“药剌海将军怎么说?”
药剌海是此次讨亦奚不薛的主帅。
缅国的月亮和大都一样圆,或许是因为战争的缘故,漆黑的夜空中,弦月与星辰交相辉映,光线冰凉无情,整个天地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孟桓脚步很快,翻身上马,整个人如一柄将要出鞘的剑,锋利,冷然,然而坚硬的外表下,沉重的盔甲里,他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里,于最柔软处放着一个人。
名叫宋子兰。
大都,兴顺胡同。
宋子兰陡然从梦里惊醒,摸了摸自己脸上凉凉的一片,是泪。
他梦到孟桓受伤了。
受了很重的伤。
敌军的刀高高扬起,砍向孟桓的脖颈儿,孟桓奋力抬刀抵抗,却被另一柄长矛从身后,刺穿了身体。
血溅三尺,浓郁程度宛如文天祥被斩首的那日,让宋芷止不住地浑身一阵阵发冷。
月色清寒,从纱窗照进来,早春的寒风也吹进来。地面铺了银霜似的,一片雪白,像是去年孟府里看过的大雪,冷到骨子里。
宋芷回兴顺胡同后,便没把玉佩挂在腰上了,他小心用绳索系了,挂在脖子上,让弥勒佛贴着心口的位置。
去年八月十六日夜,金水河上的晚风温柔得像情人的手,月光柔和得像水,一点都不像今夜的冷月寒风。
到底是身旁的人不在,看什么都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