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橙仰起头,把头靠在沙发背上,愣愣地盯着头顶的吊灯看,大概也没想真的知道对方的答案,自顾自说起来:“怎么可能不怕?”
她怕极了,压力大到整晚整晚失眠,闭上眼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输了该怎么办?
离开赛场太久,再重新返回时居然是以害怕开头。
“不要怕。”柯稚言说,她又重复了一遍:“蔚橙,不要怕。”
蔚橙记起那一年的直通莫斯科,柯稚言在比赛前压力大到喝水时手都在抖,她那时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在队里面活蹦乱跳长大,几乎没经历过挫折,也还没跟柯稚言熟到能让对方讲出手上疤痕的过往。
她不知道日后那些为了拿冠军能做什么做什么的誓词已经在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身上早她许多年发生过。她不知道小姑娘为了能来国家队、能站到赛场上去,已经豁掉了半条命。
所以她当然不懂柯稚言的压力,也不明白柯稚言为什么要往死逼自己,她不知道第一次能争取大赛名额的柯稚言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资格了。
大循环开始的前一天大家照例聚在一起吃饭,蔚橙看着柯稚言微抖的手噗笑,柯稚言抬头看她一眼,晦暗不明的,再一次夹菜时手已经恢复正常。
那时候蔚橙还小,阅历很浅,没什么伪装经验;那时候柯稚言也还小,经历坎坷,总冷着张脸,在蔚橙面前跟只小奶狗似的。
那时候柯稚言是怎么说的?
蔚橙逐句想,问柯稚言:“如果我输了该怎么办……”
自己呢
柯稚言语速很慢,几乎是逐字道:“那就调整心态,重头再来。”
2014年林茨世界杯,蔚橙在沉寂一年后挥拍杀来,像是养精蓄锐一年,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磨炼出了什么必杀技。
蔚橙若是知道这些人是这么看自己的,大概会笑得眼泪都出来。
养精蓄锐倒是真,只不过养的是伤,蓄的是能让她站在比赛场上活动的力气。必杀技也倒是有,可惜还没练好,练好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切都是未知,唯有真正地踏踏实实地站在赛场上掌控球拍才是真的。
告别比赛一年,再次站在这里时,蔚橙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对乒乓球最纯粹的快乐。
她小时候也天真过,以为打乒乓球能让自己快乐就好了。后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能够快乐的都是些被宠坏的小鬼,蹦蹦跳跳围在师姐们身旁,还不知道身边的人替她承担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