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们没给过我一分钱的生活费,为这个我两个舅舅老说我家占了外公外婆的便宜,外公去世分遗产,我妈得到的最少,她也因此怨恨我,说我吃掉了本该属于她的财产。
我上学的学费都是外公外婆出的,毕业后一参加工作,我妈就来找我要钱,我省吃俭用,工作第一年的工资几乎都给了她,那年春节,我拿出最后五百块钱,想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带回去,打电话问我妈想要什么。您猜她怎么说?她让我把钱转给她,过年就不用回家了,免得浪费车费。我只好跟往年一样继续留在外婆家过年,舅舅家的人都嘲笑我,说我怎么跟流浪儿似的,有家不回,非赖在别人家。
您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我三岁被外婆接到申州,直到工作这中间十几年都没跟父母过过一个春节,他们嫌麻烦怕花钱,不肯接我回去。
工作以前我只回过三次家,每次都是搭跑运输的邻居大叔家的顺风车,第一次搭车时我才七岁,到了县城还没人来接我,我边走边问走了二十几里山路才到家,天都黑了,还下着大雪,几乎看不清路。到家时,我又冷又饿,我妈嫌麻烦,用开水泡了碗饭打发我。第二天我找不到我的毛衣和围巾,原来我二哥觉得好看,我妈就拿去给他穿戴,我说我冷,她就骂我说小孩子身上自带三把火,只有懒鬼才怕冷。
我在家呆了一星期,每天帮她洗菜洗衣,手上长满冻疮,最后全化脓了,等回到申州外婆才带我去诊所上药。她打电话埋怨我妈,说她不该那样狠狠使唤小孩子,我妈却说我太娇气,在城里住了几年就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她紧握双拳,双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心灵的疤痕却只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生,她长年无视它们,自以为痛苦已经消失,谁知脓血只是被厚厚的绷带包住了,一见风照样疼得难以忍受。
多喜惊讶、愤怒、怜惜,忿忿道:“你父母怎么这样对孩子。”
他也有女儿,尽管千金懒惰任性不懂事,毛病一大堆,仍是他的心肝宝贝,假如她能有佳音一半优秀,他睡着都会笑醒,真搞不懂亲家夫妇怎么这么不惜福。
这点佳音想过无数遍,怪只怪她是女儿身。
“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他们的孩子,我结婚以后我妈只找我要钱办事,从没关心过我的生活,在她心里儿子才是亲生的,我受够她的自私无情了,所以后来开始逃避拒绝她。上次她说让我侄子来家里借住,我不答应,她就逼我每月出两千块当做侄子的租房补贴,她明明知道我们家不富裕,还有两个孩子,全靠珍珠他爸挣钱,怎么好意思让女婿帮她养孙子呢?”
多喜这才明白她为何不常与娘家来往,那天又为何拒绝亲家母的要求,共同生活十几年,他怎么就没能早点体察到儿媳妇的苦楚呢?
“你有这么多委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不敢说,怕你们瞧不起我,更怕你们知道我爸妈的真面目,以为我也是那种人。”
多喜想起自家时常挂在嘴边的“买猪看圈”的说辞,自悔想法片面,沙漠里也能长出牡丹,而开在沙漠里的牡丹又是多么的顽强可贵。
“你真是受了太多苦了,都说天下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人渣做了父母也还是人渣,只会祸害子女。你现在结婚了,不再受他们控制,自己不愿意就别跟他们来往。这里才是你的家,家里人都会对你好的。”
如果佳音真是他的女儿,他会伸手拥抱她,抚慰她受伤的心,公公和儿媳之间毕竟有禁忌,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佳音却主动握住他的手,跪在他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