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庄子里像是过节一般的热闹。
那些到河边挑水的媳妇,村道上四处蹦跳的半大小子,扛着锄头去整理田地的庄稼汉子,还有一些河边洗衣服的小姑娘,人来人往之中相互遇见,问候语已经变成了:“花汛快要来了吧?”“是啊,就要来了,到时候去抢头水。”
谷雨自从李何氏大闹一场的时候无意中听闻花汛,就一直想要弄个明白,问了江氏才清楚,原来花汛就是在三月的某一日,花瓣会顺着水势而下,场面很是壮观,那一日,家家户户都是拿着东西去装水的,还必须是小姑娘去,这男孩子沾不得这花水,带回家之后让伯母一类的人喝,据说喝下了头水是可以怀孕的,不求子嗣的喝下去也能养颜益寿。
为了这事谷雨还特意跟惊蛰出门看了一阵,这才发现原来桃花沿着河边,上头还有一个浅湾,春水未发之时,水到不了那里,然后岸边的桃花花瓣落下来,地上的花瓣也被风一吹,就在浅湾里存着,等水势大了,总有一天要冲下来,于是才有了花汛。
她伸出粉嫩的小手,随意捞起几块花瓣,了然的说道:“哥,这花汛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我听江伯母说她生江生的时候,琼婶子说见了她喝下花汛的头水,看来这话一传,大家都已经认为喝下这水可以怀宝宝。”
惊蛰也点头,“谷雨,你还这么小就明白这个?不过这些传言虽不可信,有时候却也要不得已而为之。比如我们不信,但是庄子里的人信,要是二伯母喝下去,没准就不为难她了。”
谷雨似乎没有听到惊蛰的话,兀自唠叨:“那江生就不应该叫江生了,叫花生好了,喝下花汛的水生下的,花生,哈哈。”
惊蛰又是一愣,先前还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谷雨,现在又变得这般天真,他想着谷雨到底还是孩子,也就罢了。
只是他哪里知道,谷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定然是要抢到头水的,不管这水能不能让人怀上孩子,反正别人信就好,这样给二伯母一点心里安慰也好,要是李何氏见喝下了头水,没准也会对二伯母好一些。
为了抢到头水,她每天都跑到上游去观察,看着那水什么时候能够卷下花瓣。惊蛰自是也乐得跟她一块去,两个人常常蹲在满是花瓣的水面旁边,老僧入定一般的看,水带走了一朵,又是一朵……
陈江生也想要跟着他们来,每次都被谷雨赶走了,反倒是安锦轩,谷雨不敢赶他,也赶不走,这些天,他跟惊蛰更是好了,常常在那说着什么话。
这日,又是他们三人到了上游,看着那些花瓣愣神。桃树已经开始有绿叶了。
安锦轩突然道:“左不过就是这两日了,不用来看了。”
谷雨似信非信的,却四处找可以装水的器物,首先想到的是吃饭的碗,马上就否定了,这饭碗太浅了,端上水容易晃荡,万一不小心打碎了就不好了,还得花钱买一个,木盆子木桶又大又重,要是有花瓶就好了。
花瓶子不是这家里该有的,不过她也有办法,缠住李得泉,让他做了一个小木桶,说是要跟着惊蛰去挑水,李得泉被她缠得没有办法,真的做了出来,不是一个,是一对,不仅如此,还用竹子给她做了一个小扁担。
她看着这一担木桶,有些失笑,爹太实诚,连小孩子的谎话也识不破。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担忧,感动的是这爹实在是太疼爱自己,担忧的是爹这个子,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眼前摆着这么一对小木桶,放在地上只到了谷雨的膝盖那么高,木桶上缠着草绳,李得泉的手巧,竟然还在木桶周围刻上了花跟云纹,谷雨很是喜欢,马上就拉着惊蛰跟她去河边挑水。
“哥,咱们去河边挑水淋菜。”
惊蛰倒是没有去拿木桶,帮着她提着小木桶,“行了,我们一起挑水回来就好了,这木桶虽然小,走那么远的路,你这身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刚出到村道上,谷雨有些迫不及待的抢过惊蛰的木桶,“哥,我来挑,等回来的时候要是有水了我挑不动你再帮忙。”
惊蛰正要递木桶过去给谷雨,横着进来一个人,拎起一个木桶就像见着了什么似的,“哥,这个东西给我玩玩呗。”
谷雨见是立秋,有些恨意,一把夺过来,鼓着嘴瞪她一眼,“立春立夏才是你哥,这是我哥你乱叫什么,哼,不要动我的桶,我爹特意给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