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显然已失,唯一出路便是取道东南边的卧春岭上的卧春关死守不出,与虞城下一防线成犄角之势。而后再派援军绕道拦腰截断吴军,夺回虞城,前后夹击,或许能稳定战局,呈关门打狗之势。墨剑臣纵马杀敌,一骑当先,像一把尖刀劈开了吴军的包围圈。越军其他精锐分部,还活着的将领迅速领兵扩充两翼,断后扫尾。群龙无首的分部军士,机灵点儿的忙紧紧跟上,迅速拧成一股,竟是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吴军重围,迅速向东南方撤去。
墨剑臣麾下几位将领分散两翼,只有他的右将林辉赶到了他的身后。见墨剑臣浑身浴血,还在不管不顾地冲杀,林辉忙率十八墨骑卫上前,密集地攻击替下了已显疲态的自家元帅。墨剑臣缓了一口气,见大军已冲出重围,撤退顺利,便将指挥权移交给左将叶于晨,自己趁机调息。刚刚在冲杀之时,他作为正面刀锋,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吴军集火他一人,好几次险象环生。吴军中似乎有个极厉害的神箭手,若非……他默默看了一眼身边的卫尘伤。这个沉默的影卫,夺了一匹敌马,手中墨镖尽出,替他挡下了致命的那几箭。
卫尘伤用了一种极厉害的功法,这功法短时间能大幅度提高人体潜力,代价却是他的命。他觉得他自己像一截蜡烛,慢慢地融化,燃烧,心里只剩一下一个念头,墨剑臣不能死。这是他的赎罪。面色在夜色中愈发的苍白,森森如苍鬼,竟然诡异地映出一丝艳色来。墨剑臣在一旁看得心惊,这人的这样子,简直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袖中的墨镖剩下的不多了,挡不了几次攻击。吴军那边看来有个能人,他浸淫暗器多年,极有天分,却被今夜这人弄得颇为狼狈,简直是在以命搏命。当然,他微微笑了一下,自己一条烂命,值得。笑容有些苦涩,更多的却是坚定。
俩人趁着攻势渐缓,恢复了不少。“你为何临阵反戈?”墨剑臣也未转头,很突兀地问了一句。卫尘伤何等耳力,听得清楚,不善言辞的他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无间本无道,殒身不叛国。”墨剑臣心头一震,不知何种滋味,突然就轻易原谅了他之前贻误军机的过错,更何况他本就身不由己呢。大义谁都能说个理儿出来,卫尘伤却是把自己的命搭上,在做自己所说的话。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惜命,谁又能轻易舍弃呢?
奔涌的卧龙江从高岭咆哮着急冲而下,这一条上山临江道,蜿蜒随着地势而上,只容得双马并骑而过。眼看卧春岭将近,整个军队正拉成一条长蛇状迅速前行。墨剑臣突然心中隐隐地担忧,他策马前望,山路险峻,谷道幽深,后有追兵,却只能用长蛇阵应敌。这是最危险的选择,防御太薄弱了。险中求生,却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浓墨般粘稠的夜色中,银光乍泄,清音呼啸,破空而来。
卫尘伤与墨剑臣错身而过。双银鸣夺命,一银定死生。
这乃是上古机关中的奇器,夺命三银箭,两发先至,一发夺命。入肉后银质箭杆立即收缩入肉,只剩银箭尾羽留在皮肉之外。卫尘伤常年修习机关奇巧之术,当他看到银色的光芒便立刻认了出来。夺命的璀璨,极美却极为惊心。
他燃尽最后一丝功力挡下两箭,也仅仅只挡下了两箭而已。射箭之人,臂力无双。这对箭力道之大直将他肩胛骨贯穿,去势不减,带着他滚落深涧。山道之下,便是汹涌的卧龙江。只盼天佑大越,保得墨剑臣不死,拒敌于越土之外。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拉弯长年紧绷的唇线,那么他的这条命……也算死有所归。荆棘鸟燃尽生命的歌声让夜莺都自惭形秽,卫尘伤此时的笑,也让那张清秀而坚毅的脸,带上一种夺人心魄的瑰丽感。
墨剑臣浑身紧绷,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让他寒毛直竖,眼角看到一束雪亮的银线在黑夜中一闪即逝。卫尘伤挡在他前面,左右双肩银箭入肉的那个瞬间像被无限拉长。那人整个身体被银色双箭带得飞起,黑色的毒血顺着嘴角和手臂不停的滴落。一路打在地面发出嘶嘶的腐蚀声音,倏然间整个人已经被汹涌的白浪吞没。墨剑臣的眼睛看清楚了,身体却无法做出有效反应,只得匆忙之中侧身跃出。一是想躲过银箭,二是想抓住滚落山道的卫尘伤。无奈直到他落入汹涌的江水,左手大臂剧痛,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下了山道。
山道上俩人附近的军士大惊,一时间军马此起彼伏地嘶鸣。奔宵在主人滚落的山道边不住地刨蹄子,咴咴之意极为伤声。叶于晨见自家主帅掉落山涧,自己没能及时搭救,痛苦之下却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主帅下落不明,后有重重追兵。他狠狠地摸了把脸,长枪一指,强压凄怆之意,一面吼着重新布防,一面吼着催着大军继续前行。林辉带了墨家十八骑自去伺机搜救不提。
此时卧春岭地势最高的一刃崖巅上,立着一个高大男人,一头狂肆的黑色长发用玉冠束起,身上一身银色轻甲,底下着明黄色内衬软衣,肤色带着一种玉质色的淡淡光晕,眉色极浓,虬屈纠结飞入双鬓。金色的瞳孔有一种尖锐的紧缩感,此时正微微地眯起来,带着一种危险的兴味。鼻梁像山脊般起伏,带着一种圆润的祥瑞之气。鼻下嘴唇薄厚均匀,唇色很淡。五官合起来看虽然赏心悦目,但那种锐利如刀锋的感觉更明显,恍然无法直视。
最特别的是这人周身蔓延着一种肉眼不可察的